你真的沒事嗎?”陳陽隔著灌木叢,見她明明疼得皺眉了,連眼眶都濕了。
“沒事沒事。”夏花擦擦眼睛,咧嘴笑道,“就是手掌擦破了一點皮而已,沒事的。”
堅強的女孩子總是格外可愛。
陳陽知道自己不揭穿,並且什麽也不做才能讓夏花感到輕松。
於是,他便跟著笑道:“那就好,沒事就好,那個,你繼續往下,繞過金櫻子叢就能看到山胡椒樹了。”
“哦。”夏花撿起掉在地上的蛇皮袋,繼續往下。
陳陽跟著往下,並且繼續說道:“那些攀附在山胡椒樹上的藤蔓其實是山藥的藤蔓。”
“啊?”夏花不解,“什麽山藥這麽厲害?能把一棵掛果二十來斤的山胡椒樹都給藏起來?”
“那棵山藥比山胡椒樹牛逼多了。”陳陽笑道,“我估計那棵山藥的根莖得有我脖子這麽粗。”
陳陽的脖子有多粗呢。其實跟一個正常成年男子相差無幾。
當然,這裡說的正常成年男子不包括某些身纖體瘦得如同女孩子一般,或者膀大腰圓得能把稱壓壞的男人。
雖然夏花沒留意過陳陽的脖子長什麽樣,但聽他這麽描述,還是不由得發出一聲驚歎。
“天哪,那山藥這麽大嗎?”
要知道,春天的時候,她進山挖山藥去賣,幾乎走遍了村子周圍的每一座山,但遇到過的,最最大的山藥,也就是跟她的胳膊一般大小。
若說像脖子一般大,那可真是想都不敢想。
估計那山藥得成精了吧。
“嗯,只可惜我沒時間挖,不然的話,挖了拿去市裡賣的話,像這麽罕見的山藥,一斤至少能賣二十塊錢呢。”
“什麽?”夏花立時頓住腳步,一手扶著一棵細長的檵木,一手抓著蛇皮袋,很是驚詫的看向陳陽所在的方向。
不過,由於此處灌木更為茂密,所以她看不到陳陽的身影了。
“你是說,一斤山藥就能賣二十塊錢嗎?”夏花瞪圓了杏眼,微微張開嘴巴,顯然是驚詫無比。
她賣了那麽多山藥,賣過最貴的,也就十二塊錢一斤。
二十塊錢一斤?那真是聞所未聞啊。
“對啊,二十塊錢一斤。”其實陳陽並不確定,他是在滿嘴泡火車。
但他知道,如果夏花願意忍著傷痛把山藥挖出來,那他就一定願意幫她把山藥帶去市裡賣。
賣不賣得掉不要緊,能不能賣到二十塊錢一斤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夏花不會知道這些。
她只會高高興興的拿到錢。
這是個愛財的小姑娘。
陳陽記得每次她賣山胡椒,若是能賣到百來塊錢的話,她那兩隻清澈如碧波的杏眼總會閃閃發亮。
雖然她不說話,不歡呼,甚至不笑,但是,畢竟年少,心事總會被兩隻漂亮的大眼睛出賣。
“二十塊錢一斤呢,你為什麽不挖了拿去賣呢?”夏花問道。
二十塊錢一斤,而且他還說那是有脖子那麽粗的山藥。就算挖出來的山藥沒有二十斤,那十斤總該有吧。十斤的話,可就是二百塊錢了。
換在往時,她可得摘兩天山胡椒了。
“我倒是想挖。”陳陽說道,“可是,我的手肘有點痛,我怕挖的過程中會損傷我的骨頭,所以還是算了吧。”
“這樣嗎?”夏花遲疑了一瞬,忽而雙眸發亮的說道,“那要不這樣吧,我幫你挖出來,你拿去賣吧。就當是我感謝你告訴我哪裡有山胡椒樹好了。”
陳陽忍不住淺淺笑了兩聲。
這麽可愛的小姑娘,怎麽會虐待自己的妹妹呢。估計還真是因為正處於叛逆期的三花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情吧。
他說道:“這樣不好,要不,你聽聽我的提議怎樣?”
“你說。”
“山藥是我發現的,而且我負責把它賣掉,你呢,就負責把它挖出來,等把山藥賣了錢,你分我五分之一就行了。”
“就這樣嗎?”
五分之一,未免太少了。
“對啊,畢竟還得靠你來挖嘛,我就是動動嘴皮子把它賣掉而已。你願意分我五分之一的話,我已經很感激你了。”
夏花點了點頭:“那也行吧。其實,分你一半都不是問題。”
“不用不用,我可沒那麽貪心,分我五分之一就行了。我跟你說,那山藥很大,估計你得挖小半天呢。”
“嗯,我不怕。”夏花忽然間覺得身上的傷口全都不疼了。她加快腳步往下,繞過金櫻子叢後,果然看到了一棵碩果累累的山胡椒樹。
而且,攀附在山胡椒樹上的藤蔓,還真是山藥的藤蔓。
她很高興,但她沒有歡呼雀躍的習慣。
她只是由衷的笑了笑,便趕緊上前動手將藤蔓砍斷。
陳陽還是遠遠的站著,與夏花隔著茂密的灌木叢。
他問道:“怎麽樣?我沒騙你吧。”
“嗯。”夏花難掩心中喜悅,口吻帶著鳥兒一般的歡欣,白雲一般的悠然,還有清風似得隨意,“這山胡椒樹果然很大,而且,那些山藥的藤蔓看起來也很多很粗。估計地底下的山藥也會很大。”
陳陽哈哈笑道:“那是當然,我陳陽可從來不騙人。”
夏花撇了撇嘴,在心裡默默吐槽:哼,說好打電話告訴我山胡椒的采摘路線的,結果沒打,這還不算騙人嗎?
雖然心裡這麽吐槽,但對於陳陽給所有人打了電話並告知大家關於山胡椒的采摘路線,卻唯獨沒有給自己打電話一事,夏花心裡並無半分抱怨。
艱難的生活讓她在該任性的年齡裡,已經比大部分二三十歲的人還要懂事。
有句話說得好,別人幫你是情分,不幫你是本分。夏花深諳此理。
所以在生活之中,遇到什麽難題,她的第一反應絕對不會是去找人幫忙,而是自己想辦法。
等到了實在沒法自己解決問題的時候,再去尋求幫助。
因此,陳陽打電話給她,對她一視同仁,告訴她哪裡可以摘到山胡椒的話,她會銘記於心,她會感激涕零。
而陳陽最終沒給她打電話,將她區別對待,她也不抱怨,不仇視,始終當作什麽事情都沒有一樣。
畢竟她也很清楚自己幾斤幾兩。她無非就是某些村民們口中的蕩@婦,是某些人眼裡的狐狸精罷了。
而且,她之前一直都覺得,陳陽大概也是這麽認為的。
所以,這樣的她,謹小慎微的過著自己的生活就好了,實在不敢奢望別人對自己主動伸出援手。
但是,今天的事情卻讓她有些意外。
她躲在灌木林裡傷心哭泣,本想不被人打擾的,結果卻還是被陳陽給碰上了。
而陳陽雖然發現了她,卻也事事在為她考慮,將她的自尊心極力的保護著。他始終沒有走過來,只是隔著茂密的灌木與她交談,並且告訴她該怎麽找到山胡椒樹,該怎麽利用山藥賺錢。
他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把她看成那種不堪的女人。
同時,他也是個正人君子。
在發現她的無助與悲傷之時,他沒有太過熱心腸而讓她難堪,而是適當的保持距離,卻又在保持距離的同時給予她幫助,這可不就是君子所為嘛。
說到底,他是個好人。
可陳陽的笑聲卻戛然而止。
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唯獨沒給夏花打電話的事情。
雖然這也不是什麽大事,但也算是失信於人了。
他乾笑兩聲之後,問道:“夏花,之前我給其他人都打了電話,唯獨沒給你打,你沒怪我吧。”
夏花一邊清理藤蔓,一邊回道:“怎麽會呢?我當然不會怪你。打電話,或者不打電話,那是你的權利與自由啊,我怎麽可能怪你呢,你又不欠我什麽。”
夏花越是豁達,陳陽心裡就越是過意不去。
他猶豫了一會兒,說道:“其實,我之所以不給你打電話,那是因為那天傍晚,我去地裡的時候經過你家門口,看到你打三花來著,我有些生氣,畢竟三花還是個孩子,你不該把脾氣撒她身上的。”
夏花停住了雙手。
她愣愣站在茂密的山胡椒樹下,低著頭,看著粗壯的山胡椒樹樹乾,說道:“其實,我之所以打三花,是因為三花要了別人的一瓶牛奶。”
陳陽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麽?一瓶牛奶?”他有些不可思議的說道,“一瓶牛奶而已,你至於那樣對她嗎?她還是個孩子啊。難道說,那牛奶是她偷的?”
“那倒不是。”夏花還是垂著腦袋,聲音卻細了不少,“那牛奶是村裡一個沒老婆的老單身漢給她們的。”
“這也很正常吧。”陳陽不以為然的說道,“我小時候也沒少蹭吃蹭喝啊。”
“不一樣。”夏花的聲音更弱了一些,“男孩子跟女孩子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了?不就是一瓶牛奶嘛。”
“你不懂,你永遠也不會懂的。”
“那你說說,怎麽不一樣了?”陳陽打算把事情搞清楚,不然他得好幾個晚上想著這事睡不著。
男孩跟女孩怎麽就不一樣了?
不都是天真爛漫的孩子嗎?而且,如果對方是人販子的話,那人家騙男孩子還能多賣點錢呢。
夏花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鎮上有一件事,不知道你聽說了沒有。”
“什麽事?”
夏花深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著清澈明豔白雲悠悠的天空,說道:“鎮上有一個做販牛生意的老頭子,他利用糖果牛奶之類的東西,誘@奸了他們村裡十多個小女孩,這事你聽說了嗎?”
這件事情是真人真事,絕無半點虛構。(現實中的真事)
因為是山區,所以這一帶的孩子百分之九十都是留守兒童。
留在家裡帶孩子的老人舍不得地裡的莊稼,往往都會在地裡種很多東西。
如此,那些年幼的孩子們便無人照看了。
這也就給了一些喪心病狂之人有了可乘之機。
老頭子六七十歲,有點小錢,平時與人和善,也十分大方。
如果不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因為難以承受疼痛,將事情的經過告知了家裡的奶奶,那麽,這個老頭子的罪行也不會被揭露。
是的,事情之所以被揭露,是因為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忍受不了疼痛,回到家裡之後,哭天喊地的跟奶奶說自己的下體很疼很疼--
五六歲啊!
她還說了一些‘胡話’,然後才引起奶奶的重視,才去了醫院......
到了醫院,一切就都明了了
老頭子遺留在小女孩身上的東西成為了有力的證據,老頭子辯無可辯,最後還交代其他受害的小女孩
而那些小女孩,最大的才十歲!
何止是喪心病狂!何止是禽獸不如!
說他禽獸不如都侮辱了禽獸二字
這件事發生在幾年前,當時在本地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老頭子被抓了,判了個終生監禁
可這有什麽用呢?那些小女孩的一生已經毀了
這個世界那麽漂亮,天那麽藍,雲那麽白,樹山那麽青,一切都五光十色的,可是,它有些時候為何又那麽肮髒呢?
夏花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過那樣的事情,但她可以想象得到,那些肮髒齷蹉該有多惡心人
陳陽恍然大悟
那件事在紅木鎮一帶廣為流傳,估計只有小孩子不知道
他沉默了
夏花繼續說道:“如果我跟你說,我是害怕妹妹們會受到同樣的傷害,這是不是很弱智,很傻?”
陳陽下意識的搖了搖頭:“不,夏花,你做得很對。有些事情一旦發生了,就無可挽回了。你做的很對。”
“對嗎?”夏花苦笑一聲,“可三花總還是覺得我太囉嗦了,覺得我太煩了。”
“她總有一天會明白的。”陳陽心裡沉甸甸的。
因為他不僅僅誤會了夏花,更是把夏花對妹妹們深沉的愛看成了傷害。
估計,這個世界上沒有比他更瞎的人了。
但是, 在這一刻,他忽然間又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畢竟夏花平時那種謹小慎微的樣子,與他對她的刻板印象實在相差甚遠,以至於兩者在他心中互相排斥,很是糾結。
現在一切都明了了,他自然也就輕松了。
夏花的內心與她的表象一樣謹小慎微。
夏花點點頭:“嗯,但願她快點兒長大。”
“你有工具挖山藥嗎?”陳陽忽然轉移了話題,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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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多曝光,以後晚上更新。大家如果搶晚八點的整點紅包,別忘了給咱們奶植加碼呀。謝謝小可愛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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