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花這樣子,披頭散發,髒得從泥濘裡爬出來,面目猙獰,額頭上一片鮮血,神情瘋瘋顛顛的。
情緒處於相當激動的狀態當中。
很有可能磕頭磕死。
如今老許家兩個孩子出水痘的事情,已經夠讓人心焦了,要是讓元春花就這樣死在了老許家,那更是一團糟了。
許嬌嬌上前一步將元春花拉了起來。
元春花不想起來,但是許嬌嬌出手,就似有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接將她從地上托了起來。
“有話好好說,你不要這樣,孩子們病了,你再大聲喧嘩,吵著他們了。”
元春花不敢再大聲的哭嚎,抽抽噎噎道,“孩子他老姑……他奶說得對,我是個掃帚星,是禍害,孩子們肯定是被我害的,我不想活了,我願意用命換回來孩子們的命……”
許張氏還是氣不消,“對,你就是掃帚星,小四是不是晚上出去給你送過吃的?那天下雨,他也出去看你是不是?都是你害的!”
元春花頓時身體一僵!
是啊,每天晚上都有人偷偷的給她送吃的,那天雨夜,那麽大的雨,有個小小的身影給她送傘……
除了她親生的孩子們,還能有誰啊!
誰還在乎她的死活啊!
元春花又愧疚又心疼,又後悔,她為什麽要執拗在許家村的村口不走?
“是我不該,我不該在這裡不走,害了我的兒,是我不該,嗚嗚嗚嗚嗚嗚,我現在隻想見我的小四,三丫一眼,讓我死了,我都願意……”
許張氏用力狠狠的呸她一聲,“我不會讓你見他們的,你這個禍害精,你死了這條心,讓你死都不能見他們一眼,讓你生生世世都欠他們的,讓你後悔都沒有地方去後悔!你滾!”
就在此時,二房內傳來斷斷續續的聲,“娘親……娘親……你不要走……娘親……”
像是做了什麽惡夢一般。
這是小四的聲音。
然後,睡在他旁邊的三丫,也被連帶著夢囈出聲。
“……娘親,不要賣我……娘親,三丫乖乖的……娘親,我想你……”
“娘親,吃……窩窩頭……吃……”
……
元春花聽到兩個孩子們的聲音,哭得更是傷心欲絕。
孩子們似乎感應到元春花的哭聲,一直也在叫娘親……
許張氏拿著大掃帚攔在中間,不讓兩方人見面,像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一般。
許有德不說話,許老二也在屋內沒有出來。
許嬌嬌也覺得這樣不是個事情,想了想,“娘,現在孩子們需要照顧,把水痘熬過去,你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了,不如讓元春花贖罪,照顧好孩子們,讓她將功抵罪,怎麽樣?”
許張氏下意識的就反對,“不行,我還能扛,她就是瘟神,禍害精,不能讓她再靠近孩子們了……”
許嬌嬌看著許張氏的眼,“娘,你也是做娘的,元春花她現在這個樣子也是誠心認錯。我不信什麽瘟神,禍害精的,那都是無稽之談,再給她一個機會吧,不說別的,看在孩子們的份上,兩個孩子現在生命垂危,最渴望的實際上還是親娘的照顧,你照顧得再精細,或許都不如讓她來得好,先讓孩子們好起來,再有什麽仇有什麽怨和她算也不遲……”
許張氏被說動了。
遲疑起來。
元春花又驚又喜,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立馬跪下身又想給許嬌嬌磕頭。
“孩子他姑,謝謝你,謝謝你……”
被許嬌嬌給揪住了,“對了,元春花,小四與三丫的病症是有傳染性的,你知道嗎?你要是去照顧他們,有可能自己也會被傳染上,你想清楚先。”
“我不怕!我對不起他們,是我一次又一次的傷了他們的心,我的命都可以給他們,我什麽都不怕,我只怕不能照顧他們,讓他們受苦,我……”
說著,元春花又泣不成聲了。
此情此景,連許張氏都想跟著掉淚,倒不是同情元春花這個賤婦。
實在是想到孩子們,太可憐了。
小小年紀,遭這麽大的罪。
不知道能不能熬得過去。
許嬌嬌嗯了一聲,“那行,你先去好好的洗簌一番,照顧病人一定要保持自身清潔,要不然容易感染病毒給孩子。”
元春花激動的連連感謝。
許張氏悻悻不說話,老閨女都作主發話了,她也沒有再反對了。
看在孩子們的份上,她實在也是沒辦法了,妥協這一次吧。
“元春花,你給我踏實點照顧他們,要是有個什麽不好,任神仙下凡來給你求情說好話,都不中用了!聽到沒有?”
“我聽到了。”
元春花十分懼怕許張氏,姚氏帶元春花去廚房燒熱水洗簌去了。
等元春花洗簌完,終於又恢復成了一個清秀的婦人。
臉上身上還有各種傷痕,但是乾乾淨淨的。
許嬌嬌教元春花怎麽給孩子們用藥,什麽藥怎麽煎,什麽時候服,什麽時候換外敷的藥,檢查孩子們的體溫,給孩子們物理降溫,屋內什麽時候該通風換氣一次,等等。
交待得很詳盡,元春花記得用心。
她進入了二房之內,許老二只看了她一眼,之後就隻當她空氣似的,什麽話也沒有說一句。
許有德也沒有和她說話,背著身出去了。
許張氏不放心, 跟進來,監視她,好似看她會不會對孩子們下毒手的。
元春花手腳麻利,按照許嬌嬌教她的方法,給孩子們換藥。
兩個孩子們由於不舒服,偶爾夢囈幾句,娘親什麽的……
元春花便握著他們的小手,“娘在這裡,小山,三丫,娘在這裡……”
兩個孩子似乎真的聽到了她的聲音,原本難受痛苦得不行的神色,也能緩解一二。
甚至嘴角還能露出微微的笑容來。
心情是十分影響病情的。
許張氏看到這裡,總算放了一點心。
心裡又別扭。
這些孩子,表面上個個都倔的慌,都說不要元春花,許張氏還當了真,沒想到,心裡頭還是割舍不下元春花,這讓許張氏又有些吃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