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話不能說。

　廖洪海打了個招呼:“裡正大人來了，吃飯沒?一起吃點?”

　“哼！”廖裡正乜斜著看了看桌子上的兩三碗素菜，蘿卜燒白菜什麽的，沒好氣道:“老夫好酒好肉都吃過了，還來你家吃齋?”

　廖洪海也只是說個客套話而已，壓根沒想過裡正會在他家吃飯。

　只是不明白，這老頭怎麽滿臉火氣呢?

　後面看熱鬧的人也走近了，就有人道:“廖洪海，你們還不知道吧?你們家的廖青，哦，現在不能這樣說了，廖青已經不是你們家人了，你們不知道，廖青今日考中了秀才，還高中本縣的案首！鎮上的孫大人親自送回家呢！連縣太爺，都賞下了銀兩，這以後啊，怕是要一飛衝天嘍！”

　“啊?！”

　廖洪海大吃一驚，震住了。

　廖氏更是飯碗都端不住了，啪的一聲重重落在桌子上。

　“這位老弟，你不是開玩笑吧?”半晌，廖洪海追問了句。

　“開玩笑?我們這些人，剛從老許家的宴席上下來，肚子吃得油油的，你說開玩笑?”那人拍著肚皮回道。

　看著兩人震驚的樣子，廖裡正不耐煩地又磕了磕桌子，“沒想到吧?哼！你說你們兩個，啊，鼠目寸光！好好的孩子硬是不要，非逼得人當上門女婿！他以後很可能就是舉人老爺啊，知道不?！”

　廖氏回過神來，辯解道:“那，那不是我們逼他的，是他自己要去做女婿……”

　“哼，你還有臉說！”

　許裡正不屑道，“我說的就是你！你說說，你是怎樣對他的?啊?小時候的打罵就不說了，長大了點，你是沒打了，卻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當著他的面，好像對他好的樣子，背後卻換著花樣編排他的不是，逢人便假模假樣地點上一兩句，還裝得挺委屈似的，你把哪個當傻瓜啊?啊?廖家村最傻的就是你！知道不?裝模作樣，小肚雞腸！”

　廖氏臉都紅了，也不知是氣憤還是羞憤，但仍試圖為自己辯解，嘀咕道:“他本來就不是我親生的……”

　“不是你親生的你就這樣對他?”許裡正絲毫沒有放過的意思，“他好歹幫你丈夫養活了一家大小吧?你就算是請了個長工，也不該這樣對他吧?兩面三刀，誰受得了?況且人家還是個孩子，你這樣對他，讓他怎麽想?啊?你這是軟刀子割肉啊！殺人不放血啊！”

　裡正想想廖青乾脆的拒絕了他，就來氣，罵得也狠，沒給廖氏留半點臉面，把廖氏一直捂得嚴嚴實實的面具，毫不留情地撕了開來。

　如果不是廖氏做得太絕了，事情很可能有轉寰的余地，畢竟大家都姓廖，廖青在廖家村也生活了十幾年，感情肯定是有的，不說別的，就是熟人也多些。

　廖氏沒臉說話，裡正不管她，繼續說自己的。

　“我也知道，你懷疑他是廖洪海的私生子，可你有能耐你找廖洪海啊，找他的親身母親啊，你在一個孩子身上出氣算什麽?要不是他，你家能像現在這樣?你一年到頭不是這病就是那病的，光靠廖洪海一個人能行?總算你現在兩個兒子也不小了，能幫家裡乾點活了，要不然，我看你以後怎麽過！”

　“一縣案首啊，你們知道不，我們廖家村從來沒出過這號人物呢！可惜啊！要不是你這目光短淺、心思不正的婦人，今日的榮耀，以後更大的榮耀，就盡歸我們廖家村了，可惜啊，唉！”

　許裡正痛訴了好大一會兒，才搖著頭，歎惜著走了。

　廖氏被罵得灰頭土臉，也沒法還嘴。

　跟來看熱鬧的眾人，算是滿足了心願，也都覺得確實可惜。

　可惜所有的榮耀，跟廖家村一點關系也沒有，只能看著人家風光。

　至於廖氏兩面三刀的作派，其實眾人基本上都知曉，只是出於各種原因，沒人當面揭穿她。有的是因為熟識，三天兩頭就會碰到一起的，揭穿了大家不好再見面了;有的純粹是因為想為她保留一份臉面;還有的就是帶著戲謔的心情，看她怎麽努力表演。

　可惜，今天被裡正狠狠地揭穿了，也不知她經此打擊，以後會不會繼續演下去。

　不過，吃飽喝足了又看了一場戲，也挺好的。

　……

　許有德是真正清醒了，不過還是走不了路，只能坐椅子上。

　還有，在他無意識的那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麽事，他全然不知道。

　眾人也沒什麽失望，這已經是一個巨大進步了，不是癡呆人了。

　許張氏順便把人都召集起來，有許老二一家五口，老五，三郎和五郎也在這邊，開了一個家庭會議。

　把期間發生的一些事情，都大概告訴了許有德。

　其實也只有兩件大事，許二郎將要成親，以及廖青高中案首，孫大人親至道賀。

　許有德聽得老懷大慰，特別是聽到孫大人一眾親自前往祖祠，更是頻頻點頭，臉上的笑容沒斷過。

　“廖青呐，不錯，不錯，老頭子我沒看錯你，你給老許家爭了光！給祖宗們爭了光啊！”

　想起以前許大榮的時候， 把家裡逼得飯都要吃不飽，一個個累死累活，銀錢方面更是一個大子兒都留不住。

　而現在呢，廖青考中秀才，幾乎沒讓家裡出什麽錢，眾人甚至沒感覺到期間有什麽變化。

　就這麽輕輕松松考上了，還是案首！

　許有德雖然沒說，但眾人也都在心裡，拿兩者比較了一番。

　結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廖青啊，你不如跟大夥兒說說，你得了這個案首，到底有些什麽好處?”

　這應該是大家都關心的問題，許有德也想借這個機會，激發大家的榮譽感，激勵下一代的奮發之心。

　以前許大榮的秀才，只是附生身份，最末等的那一種，沒啥好說的，說出來跟其它兩種一比較，也沒什麽臉面。

　而現在不同了，廖青是廩生，而且是案首，屬於最高等的那種，這就有說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