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這個月的管理費我們已經交過了，弊店都是些老街坊照顧生意，也不用你們幫忙做宣傳啊。”大阪飛田新地附近的一處街角，年過花甲的烤雞肉串店的老板一看到熟悉的面孔，就感覺胃部一抽一抽地疼。

　　“哈哈哈，新內桑，我們今天可不是來收管理費的，也不幫你們做宣傳。”打頭的男子搖了搖頭，露出個和善的微笑，他因為惡形惡狀導致業績不佳，昨天回去被組長狠狠收了一頓皮子，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特意對著鏡子練習了許久。

　　尼本的極道，之所以可以堂而皇之地存在，是因為他們做事都有合理合法名目。收錢之前會在商店門口掃地拔草清理垃圾，或者印刷簡易傳單強行幫店鋪搞宣傳活動，大型組織還會派人在地盤裡巡視街道維護治安，唯一不妥的地方在於“被服務者”沒有拒絕的權利，定價也都是他們說了算……

　　是不是覺得這些都有很強的既視感?沒錯，國內的物業管理公司可能就是跟他們學的。

　　烤雞肉串店的老板新內勇氣雖然名字叫勇氣，人卻慫得很，“今天還沒點爐子，兩位下午再來吧，到時候隨便吃點兒。”他們這些店鋪視效益上的差異，每月要上交數萬到數十萬的“管理費”，因為這些組織也有長期發展的意識不會竭澤而漁，所以勉強還能度日，可遇上特殊時期，一個月上門兩次的情況也是有的。

　　“都是老鄰居，照顧生意是一定的，不過我們今天來是進行商談的。”近海聯合的男子搖了搖頭，他們又不是壞人幹嘛這麽提防呢，“站在門口不太好吧，不如進去跟你們兩位仔細聊聊。”

　　“當然，當然。”明明心裡已經把能說的髒話都說了一遍，新內勇氣還是滿臉堆笑地把兩個大哥迎進了店鋪，尼本人就是這麽真實。他衝老婆使了個眼色後跟在後面念叨，“兩位先坐，要喝點什麽嗎?”

　　“礦泉水就好。”環視屋內一圈，男人的目光落在了店鋪後面的操作台上，這種大型肉食品加工台一般只有肉店裡才會用，他不禁咂起了嘴，“嘖嘖，每天早上起來賣肉穿肉，下午到晚上一直站著烤雞肉串，真實辛苦呢。”

　　“可不是嘛，小本經營本來就艱難，加上我們夫妻倆年紀大了就更加辛苦了，可小兒子還在東京念大學，每個月的學費都是這個數，唉。”新內勇氣用手比劃了一個數字，然後又垂下頭唉聲歎氣起來，這種時候打苦情牌還是挺有用的。

　　“是三男佑君吧?我記得的，當時他上高中時還因為翻牆出學校摔得胳膊骨折，沒想到現在都在東京上大學了，那時候我就覺得他將來能有出息，哈哈。”成年人的世界裡就沒有容易二字，別看他們這些人五大三粗，乾的也都是一些沒技術含量的事情，可實際上沒點能耐還真做不了。

　　“您最近是不是手頭不方便啊，怎麽連項鏈都沒了?”衝冰箱裡拿了礦泉水的老板娘走過來，忽然驚訝地叫嚷了起來。這些人平時招搖過市時都愛穿個花襯衫，把領口拉得老低隻為露出脖子上的大金鏈子，可今天居然穿著乾淨的天藍色牛津襯衫出來，而且金燦燦的首飾也都沒了。

　　男子微笑著擺了擺手，“我們現在是正經的職場人，穿成那樣怎麽出來工作呢。”

　　新內勇氣現在不僅胃疼，連牙也開始疼了，敢情月頭穿得花裡胡哨還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來收錢的那位是別人不成，換了身行頭就變成正經的職場人了?汝聽人言否！

　　“我們這次來是進行商事相談的，

這是我們的內部資料。”大哥盡顧著扯閑篇，半天都還沒進入正題，站在後面的小弟終於忍不住了，把抱著的皮質公文包打開，取出了一份資料放在桌上。每天晚上回去都要匯報工作，完不成上頭定的指標他們都要挨罰的，他可不想因為跟了個磨嘰的老大就跟著倒霉。　　“最近超火的奶茶店，兩位應該聽說過吧，這是米國最大的奶茶連鎖妮娜餐飲集團的內部資料，大家都是老街坊了我們才會來推薦的。”因為在組就提前接受過培訓，所以這時候他嘴皮子溜得很，“奶茶這東西好做得很，跟速溶咖啡似得放點粉末一衝就行了，隨便整點花活就能有不錯的賣相。要是把這燒烤店關了開成奶茶店，每天就不用去市場買肉，也不用辛苦穿肉串了，人家的供貨鏈直接把東西送上門。”

　　“我們都這把年紀了，做了一輩子的烤雞肉串，忽然轉行去做別的，怕是做不來啊……”即便是正經的業務員上門，新內勇氣的心裡也會打個突，更不要說事故兩位大哥來跟他們說這事兒了，下意識就覺得這事不靠譜。

　　因為去的店鋪太多了，已經習慣了店主們這副模樣，中年男人也不惱怒，“資料你們收著慢慢看，反正最近咱們大阪也開了幾家奶茶店，二位不放上門去看看情況，等深入了解了之後再下結論。其實你們都了解的，我們也是希望町內更加繁華富足，畢竟我們是靠大家發財嘛。”

　　近海聯合的人走了之後，老兩口本來想把宣傳冊給扔了的，可隨手一翻居然看入迷了，因為這份宣傳冊製作得實在太好了，沒啥文化的他們也能輕易看懂。妮娜餐飲集團把一些簡單的連鎖商業模式的知識進行了科普，然後畫了個大餅讓人看了後都會產生一種開了店就能賺錢的錯覺。

　　“我最近在電視上也看過幾回，這奶茶是挺火的，東京的店門口全都大排長龍。”新內勇氣的老婆忽然說道。

　　“真時髦啊。”新內勇氣也看過，只是之前從未想過自己也能開奶茶店而已，平時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在為下午的營業做準備了，可此時全無乾活的心思，“通天閣那邊不是開了家奶茶店嘛，前陣子還上新聞來著，咱們要不去嘗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