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說大師捧起了劫的雙手。
“戒,在你很小的時候,韻茹總對我講,所有弟子中,你的手生得最好看。她還說,一想到你未來用這雙手下棋、撫琴的樣子,她就恨自己生的不是個女娃娃,不能指給你做妻子。”
劫眼神中的痛苦一閃而過:“從小大大,師娘一直待我最好。還有慎,他拿我當親兄弟。‘戒’,呵呵,很久都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了。”
苦說大師一臉悲戚:“如果韻茹有靈,看到你每天都在用這雙手殺人,不知道會傷心成什麽樣子。”
劫無可奈何地說:“諾克薩斯重兵壓境,艾歐尼亞的百姓們顛沛流離。老師,國難當頭,你讓我如何靜心對弈,如何去撫靡靡之音?”
“孩子,艾歐尼亞沒有國家。如果初生之土最終無法避免被諾克薩斯佔領的命運,那一定是均衡之道的選擇。”
劫頓時火冒三丈:“你之所以能擺出這樣事不關己的姿態,是因為你從來沒有把自己看做是一名艾歐尼亞人!你對這塊土地沒有感情,不,你對任何事物都沒有感情。這個世界善多一點,你就要作一點惡;光明太盛,你就要降臨黑暗平衡。在你的眼裡從來沒有是非對錯,只有蠻橫無理的均衡!”
苦說大師平靜地說:“均衡與失衡的博弈推動了歷史的演進。你有沒有想過,艾歐尼亞的犧牲或許將成就瓦羅蘭有史以來第一個大一統的帝國,到時候這個世界再沒有敵國之間的仇殺,人民終於可以放下武器鑄劍為犁,這對於眾生來講難道不是更大的慈悲嗎?”
劫逼近了兩步,一字一句地說:“如果這均衡注定要建立在艾歐尼亞的廢墟之上,那我就毀了整個諾克薩斯為我的故土陪葬!”
苦說大師將手中的長刀抽出,劫立刻用影分身做位移拉開了與他的距離。
出人意料的是,苦說大師俯身將長刀輕輕地放置在腳邊,手無寸鐵的他坦然地直視著劫的眼睛。
“當年你因為偷學影子忍法而被我放逐,把你推給暗影是我一生最大的錯誤。不論血緣,你和慎是我生平最得意的弟子,也是下一代暮光之眼的唯二候選。即使你後來誤入迷途,我依然沒有放棄。因為我一直對你心懷期待。要知道迷途知返的浪子要比從未犯錯的人更難被動搖,更能堅守自己的道。我預感,今天是時候要做出最終的抉擇了。劫,跟在我後面。我陪你一起去拿影子忍法的魔匣。”
苦說話一出口,所有的弟子跪成一片。
“老師,魔匣不能給他!”
“老師,請準許我們陪您一同前往!”
“老師,跟叛徒有什麽可談,您帶我們清理門戶吧!”
……
苦說張開雙手輕輕做了一個下壓的動作,弟子們瞬間安靜。
“孩子們,你們投身均衡教派,與我研習均衡之道已久。記住老師的話:均衡從不拘泥一花一草的生死,不拘泥一城一池的得失,也不拘泥一善一惡的審判。如果個人的生死能夠維系一個時代的均衡,吾輩可有惜命者?”
弟子們異口同聲地高呼:“誓為均衡之道百死不悔!”
苦說的眼中有淚光閃過,他轉身與劫向後山走去。
元一摸了摸下巴,狐疑地說:“這老頭兒有點不太對勁啊!”
艾瑞莉婭拽了拽元一的衣角,輕聲說:“語氣放尊重一些。”
說完,她悄悄指了指慎。
元一扯著嗓子喊道:“怕啥啊,有啥說啥唄!再說了,
均衡教派的人內心多強大啊?別說我叫他爹老頭兒,就是我現在罵他爹兩句,他還得想:譽滿天下,謗滿天下。均衡啊,果然存乎萬物之間!慎,你說我理解的對不對?” 元一這種罵著人還艾特挨罵者本人的做法屬實過分,可是慎的反應卻真如元一所說,不但一聲不吭,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元一說:“看到了吧,做人做成這樣,比草木都不如。我爹養的那些花,他死後無論我媽怎麽呵護,還是一盆接一盆的死。這草木尚且有情,均衡教派,草木不如。”
慎還是沒有反應。
元一感慨:“可憐了這些弟子,看這老東西一副臨別贈言的面孔,怕是要拿他們獻祭嘍!”
“你胡說!”
慎突然一拳打在了元一肚子上,後者完全沒有防備直接跪倒在地。艾瑞莉婭柳眉倒豎,背上八把長刀一同向慎飛出。
慎把魂刃從刀鞘抽出插在地上,元一目之所及的土地全都被罩上了一層白光,長刀一把接一把打在慎的身上,如同擊中了一尊金剛石石像。
劫說:“算了吧艾瑞莉婭,他的‘魂佑’不是凡間的兵刃能破的。”
艾瑞莉婭收回一把長刀握在手中,作勢就要衝上去與慎近戰,誰知剛邁出一步就被一隻手抓住了臂上的紅綢。
元一面色慘白地從地上站起。
“原來真正的‘魂刃’,技能范圍竟然能大到這種地步。慎,小爺原本打算日後奉還你十拳,不過看在你人性未泯的份兒上, 我就只打五拳。”
“不知所謂。”慎快步向後山走去,元一三人從後面跟了上去。
經過均衡教派的弟子們的身邊時,元一輕聲對劫說:“看不出來啊,你長得還挺帥。長這麽帥帶什麽鐵頭套啊,cospaly莊聚賢?”
劫問:“誰是莊聚賢?”
元一說:“我們那兒的一條知名舔狗,舔一個叫阿紫的不良少女,舔到最後一無所有。他外號‘鐵醜’。跟你現在的裝扮有點像。”
劫快步將他甩在了後面。
元一快步又跟了上去。
“能不能劇透一下:那五百個倒霉弟子是不是被那老頭兒賣了?”
劫自顧自走著,還是不搭話。
元一放慢了兩步,伸出右手的食指快速的撩了一下劫的屁股。
劫有所察覺,立刻像觸電了一樣向前跨了一大步,轉身質問元一:“你到底要做什麽?”
元一“嘿嘿”一笑:“別生氣別生氣!我就是手欠而已,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劫連續施放了五個影分身遁走,終於暫時避開了這座瘟神。
艾瑞莉婭見他走遠了,皺著眉頭對元一說:“你不是說你要穩重嗎?”
元一反問了一個不相乾的問題:“你剛才看見我碰到劫的屁股了是不是?”
艾瑞莉婭說:“是啊。”
“你確定?”
艾瑞莉婭覺得元一的問題很傻,她笑著說:“確定啊,這有什麽不能確定的。”
元一的臉上刹那間烏雲密布。
“可是我的手指什麽也沒有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