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你認真的?”

　　“嗯，已經不會有人回來了，這塔，還是留在心裡吧，免得以後還想懷舊。”

　　塔前，那青年黑白灰三色長發簡單束於腦後，平整端莊，蒼白膚，淨黑眼，看似年輕的臉龐卻滿面悲老愁容，原本層次分明的五官，此時也因那秘藥的改造平整了些許，近兩米的精壯身材。

　　一席黑甲頗為別致，破敗髒亂不說還有些許縫補過後的缺漏，盡顯風塵苦旅之經歷，能護人性命卻又非鐵非石，只是某種獸皮鞣製後精密縫合所成，貼合於內襯之外，輕便保暖又能防止大部分的割傷。

　　說來寒酸，全身唯一能稱作護甲的物件，就只有左邊臂膀上的護臂，鎖結著一隻同樣樣式的護手，足夠其裹附於左手和左臂，泛著幽幽的銀光。

　　護臂金屬上密布著些許的紋路，不算繁瑣，但配上本來就算的上奪目的另類形態，也算是能說得過去。

　　豁了牙的舊皮垂頭耷耳的吊在背後，系於那後頸的兜帽根部，作為披風使用。

　　加上背挎半人馬大弓和腰間短刀，儼然是一位身經百戰的遊俠裝扮。

　　劉鴰收拾好行囊，目送格倫壽終正寢，按格倫的話說，他是第一個死在自己床上的變種人。

　　廢了半天勁，把整個塔身鋪上乾草，澆上燃油，點燃幾根火把，望著那燎原之火慢慢的吞噬整個建築，還蠻壯觀。

　　“好了走吧，老爺子，沒什麽事你就先休眠吧，等我給你找到新的身體了會叫你的。”

　　“嗯，注意你的眼睛，一點眼白都沒有，只剩黑色，這世界可沒有什麽物種長你這樣。”格倫現在已經是瓶中之魂，失去自由但也不會被世界吸走。

　　說完就再沒有聲音，那瓶中只剩個透明腦袋的格倫暗淡下去，陷入沉睡。

　　“接下來，灰色平原。”

　　…

　　劉鴰數十次的人生中，無一例外的每個歸宿，都在那灰色平原結束，雖然一直都無法察覺那裡有什麽，但總是無時不刻的吸引他。

　　這次的旅途輕車熟路，僅用個把月，就找到灰色平原的邊緣外的最後一家酒館，這裡是眾多冒險隊和探險家雲集的地方，他們有人想解開灰色平原的秘密，千古留名，有的人則是隻想找到其中散落的寶藏，賺上一筆。

　　灰色平原，別名死亡灰原，葬金地，灰漠，從第一個帶著滿袋財富的人從這裡走出來後，灰色平原就迎來了永不寧息的眾多尋寶人。

　　機遇總是伴隨著致命的危險，至今統計灰色平原的生還率不到三成。

　　當然不是因為那些離譜的沙漠生物，巨大的沙蛇?成片的沙蠍?沙漠蜘蛛?別扯了，這無風無水除了沙子什麽都沒有的單一生態，根本沒有生物。

　　真正奪人性命的，是亡靈，是無數從地下鑽出來的骷髏，它們甚至能疊摞出巨人骷髏，那是可以將人踏成肉泥的怪物。

　　無名酒館算是個不錯的補給站，也是近代才出現的產物。

　　以劉鴰現在的實力，絕對足以橫行灰色平原，別的不說，骷髏巨人也頂不住一拳，就散架子了。

　　……

　　“還去啊?哥們?我這幾年看著你出出入入都快幾十次了，把灰漠當自家後院了?”

　　“去，就剩最後一處了。”

　　……

　　算了算，應該也快五十年了，劉鴰在這期間走遍了整個灰色平原，卻依舊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那些無意義的財寶，有些已經看見了數次，

他也只是索取了需要的那份。　　“到底在哪?”

　　“這天殺的沙漠我已經走遍了，到底在哪?”

　　“近在咫尺！我能感覺到，可到底在哪?”

　　“等等！還有一個地方，我沒去過！”

　　劉鴰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麽，趴在地上瘋狂的刨挖，像隻被侵犯的鼴鼠。

　　地下，這麽久以來，劉鴰甚至已經給灰色平原繪製了一份地圖，心思周密的踏遍了每一個角落，但地下，他確實還沒去過。

　　灰色平原沒有氣候，沒有風，沒有雨，甚至沒有陰晴陽缺，永遠都是天空中那灰蒙蒙的一片。

　　也得益於這點，劉鴰的挖洞進程不會被影響。

　　也不知多久過去，坑陷愈來愈大，他的手指一痛，劉鴰知道，這是挖到底了。

　　抹去浮沙，入眼的是一塊暗青色的石板，就是這樣，這樣才對，劉鴰加快了手裡的動作，一塊又一塊的石板浮出沙海。

　　挖的久了，就形成一條路，仔細一看，這些石板的角度和錯位的高低，在指向一個位置，似乎是所有的石板整體其實是一個漏鬥的形狀。

　　有了線索，也就沒必要再埋頭苦幹了，當即劉鴰便沿著方向尋找那交匯點，按常理考慮，一般重要的核心都是在中間的。

　　幾天后，劉鴰終於在一片沙海中尋找到了暗青石板的最深處，那是來自地獄的光，即使是僅用目光掃視也會讓靈魂發抖。

　　越是接近，就越是不安，心靈的厭惡已經超脫了肉體的不適，這種排斥，就像是他天生就不該來到此處一樣。

　　每一步都更加艱難，腳下的石板甚至已經被踩出了裂紋，但卻顯得更加堅定，但事實上，劉鴰的速度從始至終都沒有下降，他根本沒有因為這些阻力而退卻半分。

　　四步，三步，兩步，一步。

　　周圍的沙石被劉鴰奮力的推開，他停留在那溢光缺口前，癡呆的注視著。

　　“這搞得跟抽獎一樣啊，哈哈哈哈！”自嘲的笑了笑，剛才那一陣，他真的不敢去接觸，追尋了上萬年的東西，究竟是什麽，他不敢知道。

　　如果真的是什麽毫無意義的財富，那之前的幾十個人生都將作為一場笑話，被劉鴰當成飯後的談資。

　　“算了。”他終於還是釋然了，就算又是毫無意義，還能怎樣?該做的事依舊是要做。

　　猛得縱身向那缺口奔去，卻沒有像臆想當中那樣跌落下去，缺口意外的不深，甚至連他一半的手臂都沒吞沒。

　　手臂上的劇痛無足輕重， 帶著疑惑的心情，劉鴰在缺口中來回摸索，怎麽會?難道真的什麽都沒有?

　　不管了，狠狠地把頭探入缺口，他必須知道裡面是什麽。

　　費力的睜開眼才看清，無數亡魂行走在地下世界，鬼怪精魂哀嚎遍野，惡魔用鎖鏈捆綁著瘦小的鬼魂，丟進陰河裡的扭曲大嘴，周圍宏偉的建築陰森詭異，令人恐懼。

　　而阻攔他的，是一層不可見的牆。

　　劉鴰明白了，這是亡者的世界，他還是活人，自然要被這裡排斥，可他又想不明白了，既然是地獄，為什麽要留一個缺口在人間?

　　再仔細看看，那些亡魂似乎有些面熟，等等！這些死人，有不少都曾在那個酒館出沒，最後杳無音訊。

　　可這一切都有什麽意義?

　　一時間，劉鴰有些氣急敗壞，抽出腰間短刀，狠狠地刺向缺口，在刀尖觸底碰撞的瞬間，那青光驟然凝聚，順著刀身一氣升騰，熏染他的靈魂。

　　這衝擊比當初變種時要強烈數倍，以至於劉鴰當場就失去了意識，昏迷不起，至少表面看起來是這樣。

　　“勇士，為世界而戰。”

　　熟悉而又陌生，上萬年未曾聽過的聲音。

　　夢界的登錄界面，一切的一切，劉鴰都記得。

　　又有誰能想到，灰色平原底下最大的寶藏，是夢界遊戲的登錄資格。

　　劉鴰腿一軟，跪倒在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宣泄的怒吼響徹了天地，萬年的苦痛回應了他，

　　終於，希望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