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判一邊回憶著異聞錄上的資料,一邊緩步踏入小鎮,準備找一些居民詳細了解一下情況。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畢竟異聞錄上記載的時間是兩個半月前,到現在又發生了什麽變化,他必須提前搞明白,不然就有失手的可能。
夜幕很快降臨,小鎮籠罩在黑暗之中,沒有燈火沒有炊煙,唯有那條主街上,才終於透出了淡淡的燈光。
而且鎮子主街上一排排店鋪都關著門,只有在道路盡頭有幾間屋子似乎還在營業,沒有一絲人氣的冷清。
顧判微微皺眉,一時間弄不清楚到底是異聞事件侵入小鎮了,還是鎮子裡的居民受到驚嚇,望風而逃了。
但是,在人口流動並不是那麽容易的封建社會,又沒有發生饑荒洪水,整個鎮子的人都背井離鄉,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麽,這裡的人已經死絕了?
那幾盞殘留的燈光,其實只是它們吸引外來者的手段?
顧判當即停下腳步,原本還算是輕松愜意的表情也變得有些凝重起來。
先期情報不準確的話,可是會坑死人的。
在異聞錄上,它被定名為深夜怪談事件,而且並非發生在這個小鎮,當時只不過是有幾個小鎮居民遠足歸來,碰巧遇上了而已。
異聞司在經過一系列的調查後,最終將發生地點定位在了鎮子西北方向的松林附近,離鎮子還有很遠的距離。
並且在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後,他們對此事件的評級並不高,屬於那種不要主動招惹它,讓它安安靜靜獨處,就不會有危險的類型。
所以說,這個被他挑選出來的小柿子,有可能是變異了麽?
他取出一面銅鏡,對著它整了整自己的頭髮,又盯著自己那張臉看了幾個呼吸時間,才開口問道,“聞到什麽了嗎?”
鍋蓋頭在鏡內顯現出來,黑洞洞的眼睛看著顧判,飛快地搖了搖頭。
“難道真的是舉鎮遷移了?”
顧判摩挲著下巴上剛剛露頭的胡茬,一低頭就又看到了那個黑漆漆的鍋蓋頭,不由得有些鬱鬱地歎了口氣,“以後除非我叫你,你就別總是露臉了,知道不?”
“一照鏡子看到你這頂鍋蓋頭,時間長了搞得我都有些精神錯亂,以為自己就是一個鍋蓋頭,知道不?”
將鏡子塞回衣服,他又沉默片刻,從腰間摸出來一疊卷好的黃紙,來到最近的一間院落前,伸手推了下大門。
門是從裡面鎖上的,門栓挺粗挺結實,而且還不止一根,讓他劈了三斧子才算把門打開。
一聲壓抑得極低的叫聲剛剛響起,便又沉寂了下去,應該是被人捂住了嘴巴。
顧判耳朵一動,一個大步跨過整個院子,站在了東屋門外。
他伸手推了推門,發現又是好幾個鎖頭在裡面,便改推為拍,嘭嘭的響聲在寂靜的夜色中傳出去很遠。
“把門打開吧,不然又要被我砸壞了,挺可惜的。”
“你是......”屋內忽然響起一個有些顫抖的聲音。
顧判隻讓對方說了兩個字,便直接開口打斷道,“你放心,我是人。”
沒想到屋子內卻突然間亂做一團,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部大放悲聲,哭成一片。
這裡面的,都是鬼嗎?
而且還是能被人嚇死的膽小鬼?
他不得不又掏出來那面銅鏡,將它貼到了門上,“再給我聞聞,裡面是什麽東西?”
“是......人,活著的人。”
“活人?”
顧判若有所思點點頭,收起銅鏡後轉身就走,翻過院牆來到了隔壁的人家。
看院子裡的情況,並不是許久都沒有人打理過的樣子,所以說這家人應該也和上一家相同,都把自己鎖在屋子裡面躲了起來。
現在天色才剛剛擦黑,他們的行為肯定是不符合常理的,那麽現在需要搞清楚的就是造成這一切的原因。
這次提前有了心理準備,顧判在靠近房屋的時候,很容易就聽出來哪裡隱藏著壓抑的呼吸聲,他放輕腳步,走過去輕輕敲了下門。
當當當......
沒有任何征兆的,裡面的人直接哭了。
抽抽噎噎的哭聲聽起來無比淒慘,仿佛正有一個變態殺人狂就站在外面,馬上就會衝進來將他們殘虐致死。
哢嚓!
顧判不準備再去下一家了,直接一斧頭將屋門劈開,然後一步踏了進去。
刹那間,屋內的哭聲不再壓抑,一下子就從抽抽噎噎變成了嚎啕大哭。
“哭什麽哭,看清楚了,我是個人,是人,是人!”
“好了好了,別哭了好麽,跟我說說,你們到底在害怕什麽啊?”
他的話毫無作用,甚至在問了幾個問題後,惹得哭泣聲還更大了一些。
顧判有些煩躁,但看看縮在床上緊緊抱住兩個幼兒的女人,他還真不好直接用暴力手段讓他們閉嘴。
於是他閉嘴了,隨便找了個缺了條腿的板凳坐下來,拿出乾糧就著清水慢慢吃了起來。
漸漸的,哭聲小了,兩雙亮晶晶的眼睛從床上偷偷看過來,似乎還響起了悄悄吞咽口水的聲音。
“餓不餓,想吃嗎?”
顧判抬了抬手上的面餅和肉干,然後就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又咬了一大口,“想吃也沒用,我不給你們吃。”
下一刻,本來一直低著頭的女人也抬起頭來,看了顧判一眼。
她懷裡那兩個孩子看起來還不到三歲,剛剛有些平靜下來的他們一撇嘴,又哭起來了。
他們不是因為母親恐懼的感染而哭泣,這次是真真正正恢復了孩童的本性,眼睜睜看著好吃的東西卻吃不到,就試圖以哭鬧來解決問題。
“這是牛肉干啊,太好吃了。”
“唔,這不是普通的面餅,裡面竟然還有雞蛋,嘖嘖,原來是雞蛋灌餅。”
顧判開始很沒有品味地吧唧嘴,吃一口就念叨一句,很快就將場面鬧到了幾乎無法收拾的程度。
終於,年輕少婦囁嚅著開口了,聲音混雜在響亮的哭聲裡面,顯得是那樣的無助。
“這位老爺,你,你能不能......”
“不能!”
顧判一擺手,直接將女人的聲音打斷,又咬了一口手裡的食物,“嘿,牛肉干馬上就要沒有了,再吃不到,以後就都吃不到了。”
下一刻,兩個孩子哭得更厲害了,如果不是被少婦緊緊捂住了嘴巴,哭聲怕是能把屋頂都掀翻了去。
“算了算了,我這人心軟,最見不得小孩子受委屈。”
顧判唉聲歎氣,撕下一條肉干遞了過去,少婦遲疑許久,還是伸手接了過來,放到了孩子的嘴邊。
下一刻,哭聲已然消失,只剩下狼吞虎咽,以及不停吸溜鼻涕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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