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太陽沉入山澗,喧鬧了一天的小山鎮也漸漸沉寂了下去,大多數人家在吃完飯後便早早熄滅油燈進入了夢鄉,緩解勞累了一天的疲憊身體,唯有鎮子上的酒樓和賭場燈火通明,開始了徹夜的狂歡。
在酒樓二樓最角落的包房內,一個身材發福的中年男子正在燭光下對著帳本,手指從一連串的數字上劃過,男子滿是油光的臉上也泛起了滿足的笑容。
一刻鍾後,中年男子將帳本一合,小心翼翼收到了抽屜裡,然後起身走到門邊衝著走廊大聲喊道:“小嶽,小嶽!”
不多時,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瘦瘦弱弱的少年應聲而來,隔著兩三步的距離停下唱了一個肥諾,直起身來笑道:“老爺,有什麽吩咐?”
少年面容普通,但是一雙眼睛卻晶瑩透亮,帶著幾分靈動的氣息。
“去找後廚給我做幾個菜過來,還是老規矩就行,忙活了大半個晚上,老爺我可是有些餓了。”中年男子胖手一揮,咽了口口水說道。
“好嘞!”小嶽又是躬身一禮,轉身奔出幾步卻又被中年男子叫了回來。
“恩,一個人在這邊吃酒也沒什麽意思,乾脆你去讓後廚給抬一桌席面出來。”
小嶽有些不敢相信般眨了眨眼睛,抬一桌席面?張員外張老爺這麽晚了不回宅子裡陪夫人麽?
更重要的是,自家這位不拔一毛的鐵公雞老爺,今兒個竟然要請人吃席了!?
簡直是十年難得一遇的奇事。
但是既然自家員外已經開口,他也不能不答話,因此在稍一愣神後還是飛快地回道:“小的讓後廚把席面直接送到老爺宅院嗎?”
張員外怒道:“看你平常一向機靈,怎地問出這麽個愚蠢透頂的問題……送到宅院?宅院個屁!老子一看到那幾個女人在我跟前爭來鬧去就心煩意亂,把席面抬這邊來,你再去叫上劉管家,陪我一道吃酒。”
在去後廚的路上,小嶽還頗有些納悶兒,自己只是劉管家手底下的一個小廝,張員外竟然要請他吃酒,今天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許是這些日子酒樓賭場的生意不錯,員外有大筆的銀錢入帳心裡高興,還有另一種可能是家裡面大娘二娘三娘四娘又爆發了一輪的內鬥,員外心生鬱氣,想找人一起吃個酩酊大醉。
不管怎樣,對於每天僅能混個飽飯的小嶽來說,能有酒肉入腹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他才不會去管到底是什麽前因。
酒樓幾個大廚對於自家老板的吩咐當然是卯足了勁兒開乾,不到一刻鍾功夫,已經是連酒帶菜都送入了張員外的房內。
一直到所有的東西都布置完畢,小嶽才得空抹了把汗,在桌子的下首小心坐下,端起酒碗準備先敬上張員外和劉管家一碗。
就在此時,砰的一聲,房間的門被人猛地撞開了,一個男子披頭散發衝進來,跌坐在地板上驚恐喊道:“老、老爺,大事不好,出事了,粗大事情了!”
劉管家霍得站起身來,眼神朝著旁邊一掃。
難道是深山裡落草的那幫家夥又來犯邊劫掠了?
心思一閃,小嶽端著酒碗的手一抖,滿滿一碗燒白一下子灑出來小半,他飛快來到門邊,將剛剛被男子撞開的木門重新關上,然後從門後擎出一柄短刀護在了旁邊。
張員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他深吸一口氣,咕咚咕咚將一碗白酒喝下肚去,定了定神後沉聲道:“什麽事兒,你別著急,先喝口酒壓壓驚,然後一句一句慢慢說與我聽。”
披頭散發的漢子將一碗酒咕咚咕咚灌進肚子,辣的兩眼翻白,大喘著粗氣,指著房頂結結巴巴道,“老爺,天上,在天上!”
“草泥馬,講話要講清楚,什麽在天上!?”
“是,是鬥大的星星,突然就掛在了天上,看著像是會飛的船!”
“會飛的船?”
張員外不由得哂笑道,“你個沒見識的玩意,不過是見了人家那些高來高往神仙洞府的雲舟,就被嚇成了這個樣子。”
“老爺,不是雲舟,那絕對不是雲舟!”
散發漢子滿臉絕望的表情,“而且它們還發出一道光柱,打爆了好幾艘靠近過去的雲舟!”
打爆了好幾艘靠近過去的雲舟?
張員外心情陡然變得有些煩悶,般屏退了眾人,獨自一人坐在房內喝著悶酒。
他雖然不修仙法,但好賴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不是這些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出過鎮子方圓百裡的人可以相比。
所以他自然知道能夠擁有飛行雲舟的絕非普普通通的散人修士,至少也應該是盤踞一方的真正仙門,一地一域盡皆在他們的掌控之中。
張員外不由自主想到了一千兩百裡之外的壁蒼山,難道是從山上的壁蒼門出動的雲舟?
如果是他們的雲舟被毀滅的話,是不是就意味著有其他神仙來到了這片地界,並且已經和壁蒼門開始了仙神之間的戰爭?
吱呀一聲輕響。
包間的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張員外猛地一個激靈,抬起頭來看時,只見到一個身著黑衣的年輕男子,正對著他露出溫和親切的笑容。
“你是……”
張員外下意識地握緊了手邊用來切肉的小刀,開口時聲音都有些抑製不住地顫抖。
“鄙人姓顧,單名一個判字,深夜打擾,多有抱歉。”
“遠來是客,倒是沒什麽打擾不打擾的。”
張員外心中倏然閃過數個念頭,艱難咽下口中菜肴,便顫抖著推開椅子長身而起,親自引著年輕人進廳,又徑直把人讓到了上座。
顧判也不推辭,坐下後先把眼前的大碗酒幹了,微微一笑道:“不錯,好烈的酒。”
張員外把酒斟滿,滿臉都是陪笑討好的表情,“先生不嫌棄小店的酒粗難咽就好。”
隨後又高聲呼來跑堂的小子,吩咐去加幾樣酒樓拿手的好菜,給這位客人用來下酒,自己則是連坐下都不敢,只是小意站在旁邊伺候著。
顧判對此毫不在意,大口吃菜,酒來碗乾,如是又喝了幾碗,才對著張員外笑道:“掌櫃的,不如坐下一起喝上幾碗。”
張員外正要推辭,話到嘴邊卻忽然又改口道,“仙長有賜,小的萬不敢辭。”
說罷斜簽著坐在了下首位置,依舊不動碗筷,只是殷勤地幫忙布菜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