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那道通向樓梯之外的鏽蝕門前。
喘息聲一直都在耳邊存在,脖頸後側就像是被電流一次次通過般,充斥著令人難以忍受的麻癢感覺……
哢嚓!
怎麽都砸不開的鐵門突然間打開了一道縫隙。
他飛快地擠進去,來到樓頂寬闊的平台上。
天台上寒風呼嘯,在嗚嗚猶如鬼哭的風聲中,顧判忽然間又恢復了對於這具身體的掌控,毫無征兆從旁觀者視角變成了浸入式體驗模式。
頂著至少八級以上的大風,他在門外等待了片刻,便一步步朝著平台邊緣走去。
沒有別的原因,只因為他想去看一看,這棟高樓下面到底會是什麽地方,還是不是白日裡那色調灰敗的小鎮。
天空在此時呈現出血一樣的顏色,樓頂正上方緩緩出現一道巨大的漩渦,各種各樣恐怖滲人的虛影在裡面翻滾哀嚎,猶如無間地獄。
當鐵門又一次開啟發出刺耳摩擦聲時,他猛跑幾步來到平台邊緣,費力地爬上半人多高的護欄,低頭向下看去。
“周圍全部被迷霧所籠罩,下面什麽都看不到。”
“黑暗陰森的樓梯,仿佛塗滿鮮血的大門,充滿鬼影的漩渦,還有身後步步逼近的恐怖腳步聲與喘息聲……”
“這一切都代表著什麽,有沒有更深層次的寓意?”
顧判幾次生出回頭看一眼的想法,隨即又將這個念頭硬生生壓下。
他打定主意,敵不動我亦不動,看看最後究竟是誰會沉不住氣,到底又是什麽妖魔鬼怪在鬧事作亂。
忽然間,後頸上再次出現了被灼熱氣息噴上的麻癢感覺。
那嘶嘶的喘息聲也再次出現,就在他的耳邊直接響起。
他站在天台邊緣,渾然不顧身邊所有的恐怖異象,只是在低頭注視著下方的迷霧,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來自於弗蘭肯記憶中的恐懼越來越濃,他可以肯定,如果不是自己的這道分神的話,可憐的弗蘭肯絕對已經經受不住這種可怕的折磨,就算是從這座高樓上縱身一躍也要遠遠逃離。
縱身一躍?
顧判心中一動,低頭看著遮蔽了所有視線的茫茫大霧。
要不,就跳下去看看?
如果還是弗蘭肯的話,說不定真的會精神崩潰從這裡一躍而下。
所以說,如此恐怖的氛圍環境,如此逼真的浸入式體驗,弗蘭肯若是從天台上跳下去……
有很大的可能,這個可憐的家夥會真的以為自己是在跳樓。
在疑似夢境之中將自己摔死,或者是嚇死。
但現在站在這裡的並不是可憐的弗蘭肯。
而是遠道而來的一道分神。
意志要比弗蘭肯堅定了不知道多少倍,絕不會像那個可憐的家夥一樣將夢境當做現實。
所以說,如果他從這裡跳下去的話,除非是在樓外的迷霧中遭到針對性的襲擊,否則光憑著墜落,完全不會造成任何的影響。
而且他已經等待了很長一段時間,也沒有等來後續的深入展開。
那麽……
顧判又看一眼阻隔了視線的大霧,忽然間向前一步踏出。
啪!
就在他為求變化縱身一躍的下一刻,手腕突然間被一個人抓住了。
隨後一股巨大的力量湧來,他似乎又被一把拽了回去。
顧判猛地睜開了眼睛。
看到了臥室內昏暗的燈光,破舊的木床,還有放在床邊的那柄短刀。
呼……
他吐出一口濁氣,緩緩閉上眼睛,然後再睜開。
沒有任何變化。
他依舊盤膝坐在床上,臥室內的一切都沒有任何變化。
顧判索性下了床,
提起油燈,從上到下將整棟建築轉了一圈。走廊,廚房,庫房,店鋪……
一切都顯得那樣的平和靜謐,就連窗外都是月朗星稀的晴空,沒有血色漩渦,也沒有呼嘯森寒的大風。
猝不及防。
真真正正的猝不及防。
顧判也是沒有想到,當他本著增加變量擴展實驗內容的想法,從天台邊緣直接跳下去之後,竟然會陡然間遇到如此詭異的展開。
就連他都沒有反應過來,一切就突然間結束了。
當時在做出決定之後,他毫不猶豫就跳了樓,正在等待摔到地面會發生什麽,結果卻毫無征兆被一隻手給一把拉了回去。
而且,拉上去之後,再就回不去了。
就像是在看一部電影,正當高潮即將到來的時候,放映廳內突然燈光大亮,熒幕上的影像陡然消失,只剩下幾個大字閃閃發光。
未完待續……
“有意思。”
顧判扭頭吹滅油燈,將短刀隨手塞到枕頭下面,躺倒床上直接沉沉睡去。
他有種預感,不管是幻境也好,夢境也罷,還是催眠等等一切可能,今天夜裡的演出確定已經結束,不會再次出現。
事實證明,他的推斷與猜測是完全正確的。
當樓下傳來嘭嘭的敲門聲,將他從睡眠中叫醒時,天色已經大亮,金色陽光從窗簾的縫隙照到床頭,給整間臥室增添了幾分溫暖與活力。
“一條黑麵包,謝謝。”
阿貝克面無表情站在門外,顧判剛一開門,就遞過來已經準備好的零錢。
“阿貝克先生,我今天是不是又比昨天開門晚了呢?”
顧判習慣性地開了句玩笑,沒想到一向喜歡抱怨的作坊主竟然罕見地沒有接話,而是直接拿起麵包就轉身離開。
他的腳步顯得有些虛浮和僵硬,佝僂著身體一步步消失在了土路的盡頭。
整整一個上午時間, 接待的顧客竟然和昨天沒有任何區別,還是那些人,買的還是一模一樣的東西。
而且這些顧客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面無表情,嗓音沙啞,看上去虛弱而又僵硬。
若不是他們的體溫什麽的都很正常,顧判肯定會認為小鎮已經被一場瘟疫所侵襲。
中午吃完飯,他罕見地關了店鋪,在小鎮裡晃悠悠轉了幾圈。
眼睛觀察到的情況讓他越發感覺到了一種詭異的氣氛。
常住居民幾百人的小鎮仿佛在短短一兩天時間內變得死氣沉沉,往常在中午還算熱鬧的街面上幾乎看不到一個行人,就連本應該最熱鬧的酒館咖啡館都空無一人。
所有人都躲在屋內,要麽在各自的工作崗位,面無表情動作僵硬地忙碌著。
要麽就早早回家將自己關在房間裡面,悄無聲息的沒有一點兒動靜,不知道到底是睡了,還是已經死了。
顧判從弗蘭肯記憶碎片中獲知,這樣的景象放在以前,幾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遠離城市喧囂,交通不便,沒有礦產的小鎮一向是墮落懶散的代名詞。
生活在這裡的人們,每日午後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在街上漫步,然後緩緩踱到酒館或者咖啡館裡面聊天,渴了餓了就點上一份劣質點心作為下午茶。
類似於小作坊主阿貝克先生這樣富有奮鬥精神的人,只是佔了極少部分。
但從現在的情況看,鎮子裡的一部分居民竟然在往常慣例的喝酒吹牛時間都還在工作,要麽就是回到家中呼呼大睡,實在是讓人心中充滿疑惑,左思右想也找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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