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真正踏入萬仞大山所屬的山腳時，顧判忽然回頭，望了後面一眼，目光幽深，看不出有什麽情緒。

“大人可是發現了什麽?”神魔空愡順著他的目光同樣回望過去，卻是什麽都沒有發現。

“沒什麽，只是不知道在太虛神主死後，籠罩在這座青山之外的那團氤氳混沌氣息，是不是會隨之消失於無形之中。”

“大人若是需要的話，屬下可以將之召喚過來，任由大人吞噬吸收。”

“算了，咱家也不缺這一點兒燃氣，還是辦正事要緊。”

顧判微微一笑，率先飛過了那座傾斜一半的山前石碑。

剛剛越過那道界線，他的身體便感到猛地一墜，從禦空飛行的姿態變成雙腳踩在實地，站在了破碎山體的第一層石階上面。

“這種感覺……竟然和業羅秘境中的萬級石階有些相似”

顧判輕輕吐出一口濁氣，抬頭注視著山體傾塌後已經支離破碎的石路，心中忽然生出些許緬懷與感慨的情緒。

不過以他如今的身體素質，這種程度的壓迫力量已經變得無足輕重，雖然無法凌空虛度，但單憑腳力也可以快若閃電，拉扯出道道殘影沿著石路飛速向上攀登而去。

只是在越過半山腰後，他便不得不再次停下了腳步。

眯起眼睛仔細觀察著自己剛剛踏出就倏然收回的腳尖，面上的表情也變得有些凝重起來。

左腳顯現出厚重的暗金顏色，正在和一團肉眼無法看到的詭秘氣息進行著正面對抗。

在那團氣息的侵蝕纏繞下，前半部分腳掌正在虛實之間不停轉換，他甚至已經失去了對這部分身體的絕大部分感知，還好在近期有了大量生命值加成後，整個身體已經被強化到了一個未知的高度層次，所以才能將那團氣息控制在半隻腳掌的范圍，沒有在刹那間蔓延到其他地方。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難道是太虛神主隕滅後的力量外溢?”

顧判微微皺眉，卻忽然間發現，沉默立於自己身側的神魔空愡從頭到腳，一點點化作虛無消失，最後隻留下一句話在自己耳畔緩緩響起。

“吾在山頂等你。”

這並不是神魔空愡的聲音，而是完全不同的一種感覺。

數道身影在腦海中閃過，很快便定格下來。

那是一道看不出樣貌的虛幻身影，曾經在黑暗虛空中與他有過數次交集，也曾經當著他的面，揮手釋放出近似於因果長河的恐怖力量，將化身先天五行靈光的五行神主直接鎮殺。

原來是牠。

顧判眼中波光閃動，再看一眼神魔空愡所站立的石階，忽然發現自己對於這家夥的重要性看得似乎稍低了一些。

原以為神魔空愡就是太虛的影子化身，在太虛神主隕滅後便恢復了自由，但他卻是沒有想到，這自由竟然來得如此短暫，從得到自由之身到再次被那位控制帶走，其中的間隔甚至還不到一刻鍾的時間，其重要程度簡直不言而喻。

思索片刻後，顧判緩緩收斂思緒，再次將目光投向了向上的石階高處。

在他的身體前方，三昧真火與觀神望氣的映照下，並沒有發現任何的不妥之處，就是和之前一模一樣的破碎石路，卻又對他剛剛踏入的那一小部分身體產生了極大的影響。

右腳的對抗還在繼續，虛實變幻的部位甚至還有著繼續擴張的趨勢，將更多的軀體脫離了意識的感知。

很明顯，在與這種虛實力量的交鋒中，他的肉身強度已經處在了下風。

這還是隻沾染了不多的透明氣息，如果剛才沒有止住前進的步子，

整個人一頭扎了進去，怕是全身都已經變成了這種模樣。那麽，究竟該如何去應對面臨的情況，就成了現在需要解決的最關鍵問題。

一個又一個的方案在腦海中閃現，然後又被顧判排除在外，畢竟他還是準備繼續上山，如果選擇以硬碰硬進行對抗的話，不管是從耗費掉的時間上，還是耗費的力量上面，都將會是絕對不小的一個數字。

所以說……

天地造萬物育人，人無一物報乾坤。

何以解憂，唯有借法。

無以為報，唯有借法。

乾坤借法……

借！借！借！借！借！

當初在全力施為的情況下，就連五行神主的五色神光都能給借得彎折扭曲，就連五行封鎮都可以給借出一道縫隙，如今面對著已經隕滅太虛神主的虛實規則之力，完全可以借入己身，再嘗試吸收同化。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

轟！

顧判猛地閉上了眼睛。

身體被侵蝕與撕裂的感覺猛地蔓延開來。

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痛苦刹那間在體內炸開，饒是以顧判如今的意志定力和身體強度， 也不由得出現了刹那間的心神完全空白。

可以說這是在意識與身體劇烈痛苦下自發的應激反應，但對顧判來說，這種反應就是不正常的，代表著他對於自身的掌控已經從根本上出現了問題，引發了類似於靈肉分離的情況。

一次借法之後，當意識再次沉入體內，他便發現自己的大半條右腿已經不在感知之內。

但即便如此，他依舊不管不顧，反而猛地向前一步，踏入到了那條看不見的分界線內，將自己整個身體沒入到了那種虛實轉換的規則力量籠罩下。

轟！

乾坤借法！

借法、借法、借法！

他一次又一次加大了乾坤借法的力度。

將所有能夠吸引牽扯到的透明氣息盡數吸入體內，反正就是不管自己到底能不能消化得了，就是要先生吞活剝下去再說。

在那條界線外站立了片刻後，顧判緩緩呼出一口濁氣，開始一步步向上繼續攀登。

他的身體忽明忽暗，忽隱忽現，看上去就像是一朵風中的火苗，卻又頑強保持住了不讓自己熄滅的狀態，甚至還在吸引牽扯著更多的虛實轉換規則能量融入到火苗之中，讓明暗隱現的變化來得更加急促劇烈。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

直到一聲斷喝在青山之上爆開，登山的那道明滅不定、忽隱忽現的身影終於完全消失不見，再也見不到一絲一毫的蹤影。

時間一點點過去。

神魔空愡從山巔的那座樓閣向下望去，還未等牠開口，便有一道虛無縹緲的聲音從身後緩緩響起。

“去把東西準備好吧，他馬上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