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事情,當熱切期盼它來臨的時候,它卻總是會一次又一次的爽約,不斷消磨你的耐心。
就像是出門著急打車的時候,來來往往就是沒有一輛出租車停在身邊,而只是在街邊閑逛的時候,卻總是有車子問你走還是不走。
所以就有好事多磨的說法。
可以理解為,磨著磨著就舒爽了,但是也有可能是在說,磨得多了,就會軟化,從而進入賢者時間,降低對某種好事的期待,甚至生出抵觸心理。
他現在看月華之主就是如此一種情況。
她強調死亡垂釣即將到來,也已經為此做足了準備。
而他也想近距離觀察一下,到底死亡垂釣會以怎樣的一種方式到來,如果順著那道沒有魚餌的筆直光鉤離開的話,又會發生怎樣的事情。
但是他們在這裡一直等待了很長一段時間,卻都還沒能等到那道光芒的到來。
太陰元君也從一開始的緊張期待,到後面的疑惑思索,最後似乎已經失望躺平,甚至不再提及此事。
一切仿佛又都恢復了平靜。
該修行的又開始了無休無止的閉關苦修,研究歷史的總是抓著蜥蜴問來問去,甚至嚴重擾亂了它吃吃睡睡的作息規律。
而在這段時間內,他也和太陰元君討論了很久洞天之主隕落的事情,尤其是關於夜箋的死亡原因分析,從頭到尾不知道羅列了多少項的可能性。
他們是真的不太關心她是怎麽來的,而隻關心她是怎麽沒的。
畢竟能讓如此實力層次的洞天之主隕滅,若是碰上的話,也絕對可以對他們兩個產生巨大威脅。
不能不引起高度的關注與重視。
兩人一致認為,洞天之主夜箋並不是因為衰弱老去而死亡,因為對於以整個界域為生命源泉的大修行者來說,在沒有外力介入的情況下,自然衰弱的表現並不應該像她這樣。
而且從她最後留下的那些低語也能夠分析出來,真正造成她隕滅的,似乎是某種可以直接引發整個界域大災變的恐怖力量。
好像還是某種極度詭異的霜雪冰寒之力。
太陰元君閉目思索良久,只可惜當時出現在他們眼前的,已經是被時空亂流撕扯粉碎後的界域碎片,並不能從中獲取到什麽有用的信息,所以也就不能確定到底這種力量來自何方,又是誰出手將這樣一位洞天之主大修行者重傷斃命。
漸漸的,關於洞天之主隕落的討論告一段落。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太陰元君對於死亡垂釣的想法都慢慢變淡了下來。
終於……
似乎當所有人都不再去想的時候,變化卻忽然又以一種詭異的方式突然降臨。
灰暗陰沉的天空變得不再湧動不休,他們同時停下了手上的事情,屏息凝神等待著那道筆直光線的垂落。
而就在下一刻。
仿佛沒有盡頭的灰暗天空忽然變亮了。
但卻並不是死亡垂釣的筆直光芒即將降臨時應該出現的異象,而是整個天空,整體都在變亮,猶如原本一隻灰蒙蒙的鍋蓋,一點點變成了明亮耀眼的雪白聖潔顏色。
一層層波紋從越來越明亮的天空蕩開,這一片終日都籠罩在灰暗之中的死寂絕望之地,在這一刻仿佛從黑夜來到了白天,而且是超出想象的銀白。
原本那座山谷的中央,太陰元君微微皺眉,感受到從越來越亮的天空中傳遞而來的濃鬱生命氣息,眼神中不由得更多了幾分疑惑,以及凝重。
在這個地方,泯滅與消亡才是常態,灰暗與死寂才是主色調,如此濃鬱蓬勃的生機,卻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隨著第一道波紋遠遠傳來,不遠處的顧判同樣微微皺眉,眯起了眼睛,燃起幽幽白炎的雙眸似乎穿透了層層光亮,搜尋著隱藏在背後的更多秘密。
他摩挲著溫潤如玉的斧柄,低低歎了口氣說道,“元君,這是死亡垂釣嗎?”
她緩緩搖了搖頭,“吾也不敢說,它到底是,還是不是。”
他露出一絲莫名的笑容,“要我說啊,這肯定不是垂釣,看它的規模,這就是在撒網啊,而且是那種只顧現在不管將來的斷子絕孫網。”
她目不轉睛盯著越來越白的天空,忽然間目光凝聚在了某處不協調的光斑上面。
那裡,和周圍存在著少許難以察覺的色差。
“現在正在發生的變化,確實不是死亡垂釣。”
她收回目光,轉頭看了他一眼,“真正的死亡垂釣,其實已經降臨,卻被整個不正常變亮的天空阻擋在外,無法將垂釣的筆直光芒投向這片死寂絕望之地。。”
他沒有說話。
“山不來就吾,吾便去就山……”
太陰元君的身影悄無聲息開始變得虛幻,又隱約散發出皎潔的月華光芒。
“我建議你再等待一下。”
直到此時,他才緩緩開口說道,“無論是這片正在整體變亮的天空,還是從中散溢出來的生命氣息,在這裡都是一件不合常理的情況。”
“此處本就是天地腸衣、混沌磨盤,什麽時候又出現過真正符合吾等認知常理的事情?”
她露出一絲平靜的笑容,“以顧先生所走的修行道路,死亡垂釣也許真的不適合你,因此可以繼續等待下去,然後嘗試直面大破滅時才會出現的恐怖時空斷層,但按照吾所修習的根本功法性質,卻是只能將一切希望寄托在死亡垂釣的這道光芒上面。”
他沉默片刻,微微點了點頭,“你說的不錯。”
她又笑了一下,“更重要的是,吾如今虛弱不堪,早已經不是曾經化身銀月、映照諸天的實力層次,因此並不敢在這塊死寂絕望之地禁錮太長時間,再繼續等待下去的話,絕對逃不掉被它鎮壓然後消化的結局,所以說這是吾能夠抓住的第一個機會,很有可能也是最後一個機會。”
“就算是現在便死去,也好過將來在無盡絕望之中墜入黑暗深淵……”
她幽幽歎息著,整個人已經完全化身月華之光,如水波蕩漾,悄然融入到天空之中,隻留下一抹極淡的清輝,仿佛還在縈繞心頭的韻律,久久都未真正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