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對比完人和異類之後,顧判又開始對“它們”這些同類進行一個比較。
細數一下,他從來到此方天地以來,見過的這些東西也不少了。
導致懷遠鏢局滅門的老嫗,白虎、木蛉、白漓、紅衣新娘、現在的白鱗大蛇及其屬下,還有那位悲催到從未被他真正認識的蒲濂......
“它們”加起來的數量甚至可以組成一伍戰陣。
但就算是“它們”這些同類之間,也有高下之分。
在他看來,若是以他自己為標準,紅衣、白虎、還有眼前的白鱗大蛇應屬於第一梯隊,是他就算禦使烈焰掌,掄起打野刀也要被碾壓的。
剩下的都不清不楚屬於第二梯隊,它們可能會將他乾掉,他也有可能將它們乾掉,或者雙方勢均力敵打成平手。
想了好一會兒,顧判的思緒又回到眼前的山林中來。
這裡的夜間的空氣真的很“清新”啊,就算是不入定修行烈焰掌,光是在這裡正常呼吸,就已經讓他感覺神清氣爽,身輕如燕,唯有妙不可言方能形容。
又仔細觀察了一會兒,他將此處牢牢記住,留待以後實力大增後再準備前來,只可惜此方世界沒有定位導航的東西,將來就算有心再來,怕是也需要大費周章。
“我們撤。想辦法繞遠路尋找瀑布下遊的河道。”
顧判扯了扯憨熊的耳朵,剛要起身卻忽然愣住,原本還算平靜的表情一變,刹那間陰沉地幾乎要滴下水來。
滴滴答,答答滴,滴答滴,嗒嘀嗒,滴滴滴答答,答答答滴滴......
歡快喜慶的奏樂聲在耳畔響起,仿佛遠在天邊,卻又似乎近在眼前。
至於嗎,外面有那麽多男人,結果她竟然一路追到這深山老林來了。
還是因為那勞什子的陽和之氣嗎,到底是什麽吸引了這女人,他改還不行嗎?
就連憨熊背著他不眠不休的狂奔都沒能甩掉這個尾巴,果然是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嗎?
癡情恨嫁女實在是太可怕了。
顧判心中一連串的詭異念頭閃過,兩側太陽穴突突猛跳,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即將爆炸的情緒。
沉默片刻後,他忽然又恢復了平靜,對憨熊道,“你聽到奏樂聲沒有?”
憨熊豎起耳朵,瞪大眼睛,“大人說笑了,這深山老林的哪兒會有戲台班子過來?”
顧判長長歎了口氣,忽然又道,“咱大魏朝裡,有沒有一處名叫杭州的城池?”
“如果有,那裡有沒有一座高塔,喚作雷峰塔?”
“還有,你覺得我現在改名叫許仙的話,還來得及嗎,那條白鱗大蛇會不會對我的態度變得好點?”
憨熊聽了更是一臉茫然,兩眼懵懂,“回大人的話,俺活到現在就只知道南黎城,最遠去過的地方就是從南黎城到斷離山,這些問題,實在是不知道啊。”
“算了,也沒指望你知道。”顧判搖頭,深吸口氣,再重重吐出,“你只需要知道,我們馬上就會有麻煩了。”
“啊!?”憨熊猛地一個激靈,下意識地就要起身來背顧判,“要俺背上大人快跑嗎?”
“跑不掉的......要是能跑掉的話,咱們跑出這麽遠早就該跑掉了。”
顧判說話間已經站起身來,再開口時聲音已經低到不可聽聞,“沒辦法了,只能豁出去性命賭一把了。”
“大人說的這些話高深莫測,俺完全聽不懂,
厲害啊。” “行了行了,都到這會兒了,你那些生硬的馬屁就別想著拍了。”
顧判開始整理身上的獸皮外套,然後踮起腳輕輕拍了拍憨熊的肩膀,“熊啊,我現在去辦一件事,你等我走遠之後,就順著我手指的方向趕緊跑,有多快就跑多快,有多遠就跑多遠,明白嗎。”
“大人,俺是你的親兵,還有秘密軍令......”
“現在已經沒有秘密軍令了,不,秘密軍令剛才已經被我改了,就是要你跑,一直跑出山去,找到珞裳姑娘,然後告訴她......”
顧判說到這裡忽然露出一絲笑容,“你就告訴她,我已經任命你為軍鎮校尉,就差她幫忙運作下發公文了,知道嗎?”
憨熊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喃喃自語了幾聲光宗耀祖,忽然又回過神來,“大人不是說有麻煩嗎,那大人你要去哪兒呢?俺不曉得該怎去做那校尉,俺隻想做大人的親兵。”
“你傻啊!”
顧判狠狠一腳踢上去,“你問我去哪兒,老子當然是要去結婚了,你見了珞裳後看她表現,她要是一直追問我,就直白告訴她我去做新郎了,讓她別找也別等了。”
“這......”
“滾滾滾,抓緊給老子滾,一想到洞房花燭夜還有你個憨貨守在外面,我就沒了心情。”
顧判又是一腳上去,將憨熊踹出幾步遠,“給我滾!”
憨熊愣了一下,忽然單膝跪地道,“大人,俺知道自己長得醜,靠近不得洞房,但既然是大人的婚宴,那俺尋思著,怎麽著也得容俺去上了禮金,再喝碗喜酒才滾啊!”
這......
這憨貨已經沒治了,你是想笑死我,然後繼承我的打野刀嗎。
顧判指著憨熊, 果然毫無征兆就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最後幾乎捂著肚子直不起腰來。
“要喝喜酒,等我帶著新娘子回軍鎮擺宴時再喝,現在抓緊時間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
憨熊直愣愣點頭,果然站起身來就跑。
跑了幾步,就聽到顧判在後面又道,“站住。”
他當即回頭,便看到自家百戶大人捏著眉心,邊想邊慢慢說道,“憨熊這個名字不太好聽,你本名叫什麽?”
“回百戶大人的話,俺沒有名字。”
“沒名字啊,你以後可能也是有身份的人了,還叫憨熊不妥。”
顧判止住笑聲,歎了口氣道,“既然你名字裡有個熊字,那就叫熊霸好了,江湖綽號我也幫你起好了,就叫風雲再起之熊霸,很霸氣是不是?”
“憨熊,不,熊霸多謝大人賜名!”
“好,走吧走吧,記得一定要找到珞裳,這是我給你的秘密軍令。”
“熊霸明白!”
眼看著憨熊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下的山林深處,顧判也開始動身,開始朝著那片崖壁走去。
滴滴答答的奏樂聲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近,他仔細側耳傾聽,甚至還合著節拍輕輕晃動著身體,似乎完全沉浸在了這歡快喜慶的樂曲之中。
顧判心裡明白,他這一去,要麽做新郎,要麽做獸糧,只有那麽一點很微小的可能性,會引發一場“人”“獸”大戰。
然後在此基礎上,有更加微小的可能性,紅衣新娘和白鱗大蛇兩敗俱傷,反而給了他死裡求活的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