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戰鬥一直持續了大概半盞茶時間。
直到霧氣中隱藏的敵人忽然消失不見,滿身傷痕的異聞司百戶都沒能知道,自己這一隊人馬到底是在被誰偷襲攻擊,這場毫無征兆的大霧到底又是從何而來。
又等待了一段時間後,那柄神出鬼沒的長劍還是沒有再從霧中刺來,仿佛持劍的敵人已經悄無聲息退去,不再回來。
異聞司百戶捂住傷口,努力平複著情緒,努力讓自己忘記麾下袍澤的慘叫與死亡,在高度警惕戒備的同時,開始努力思索橫亙在心中的許多疑惑。
第一個問題是,剛剛他除了聽到黃金近衛的振翅聲,為什麽還會有劇烈的撞擊啃噬聲!?
第二個問題,緋紅郡主殿下的這些黃金近衛,到底在和什麽東西在戰鬥?
還有剛才標子臨死前喊的那一聲金節衛,又是代表著什麽意思?
他大口喘息著,眼前一陣陣發黑,渾身上下就像是散了架一般,再加上各個部位的傷口火燒一樣的疼痛,幾乎都要拿不住已經滿是缺口的戰刀。
忽然間,他低下頭,死死盯住掉落在自己肩膀上的兩隻戰蜂,目光凝固在了當場。
這兩隻戰蜂……
雖然都是暗金顏色,但似乎有著相當明顯的區別。
就連他這樣的肉眼凡胎都可以看出,其中一隻體內縈繞著濃重的陰鬱死氣,和之前所見過的那些同類有著極大的差別。
更讓他感覺驚訝的是,它們竟然在殊死搏鬥。
縱然已經從高空中跌落下來,都還沒有停止向對方的攻擊。
片刻後,兩隻戰蜂雙雙死亡,但其中一隻的屍體從他的肩膀墜落下去,另外一隻卻化作一道黑氣消散得無影無蹤。
所以說,剛才那暴起的劇烈撞擊聲,就是兩群不同的戰蜂急速對撞到了一處,悍不畏死地在相互廝殺!
但是,為什麽會這樣!?
他猛地瞪大眼睛,口鼻中毫無征兆溢出大量鮮血。
悄無聲息間,一柄長劍毒蛇般從背後襲來,朝著他的心臟刺來。
異聞司百戶在最後一刻拚命扭動身體,終於艱難避開了刺向要害的劍刃,卻也被一劍刺進左肩,鮮血頓時噴湧而出,將大半邊身體染成暗紅的顏色。
視線一陣陣發黑。
他竭盡全力瞪大眼睛,想要看看那柄長劍的主人究竟是誰。
然後便看到了一只有些乾枯的手臂從濃霧中伸出,拔出了那柄長劍,濺起一蓬殷紅的鮮血,沾濕了手臂主人的衣衫。
“你,是,金節衛!?”
“為,為什麽?”
他喉嚨咯咯做聲,想要再說些什麽,卻終究是沒能說得出來。
只能是看著那個身穿金節衛甲衣,長得卻像是一具乾屍的男子抬起長劍,再次朝著他的咽喉刺了過來。
“我上個月的俸祿還沒有去領,娘的,虧了啊……”
異聞司百戶苦笑,心中忽然閃過這樣一個與生死毫無關系的念頭,怔怔看著一點寒芒穿透霧氣,下一刻便已經來到了自己的身前。
但預料之中的冰冷刺痛感覺卻並沒有出現。
他猛地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周圍彌漫的霧氣已經起了很大變化,在其中摻雜了朦朦朧朧的鮮紅顏色。
而那個乾屍金節衛也被一道猩紅光芒牢牢束縛,手中長劍縱然已經貼在了他的咽喉上面,卻再也無法向前遞出一分一毫。
猶如女子的尖細聲音響起,與一道白白胖胖的身影同時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咱家張廚子,乃是顧老爺和夫人宅子的管事,你這個人兒眼睛瞪這麽大,那麽看到咱家項洌少爺了嗎?”
“還有這個詭異古怪的乾屍,它又是個什麽玩意兒?”
…………………………
“出來吧,我已經感覺到了你的存在。”
“如若不然,我為什麽會著急驅趕那幾個很有趣的人離開?”
小鎮外的那片林間,項洌緩緩轉動著兩隻黑洞的眼睛,看向了側後的某個方向。
隨著他的開口,原本安靜趴伏在林間的金紋戰蜂轟然而起,嗡嗡嗡的振翅聲連成一片,暗金的顏色迅速將他所在的位置遮障籠罩。
哢嚓!
一道身影從虛空中走出,踩斷了一根枯枝。
他穿著嶄新的黑底紅襯金邊官衣,腰側懸著一柄連鞘長刀,緩緩朝著項洌走了過來。
淡淡的霧氣出現在林間,並且迅速變得濃鬱厚重。
項洌的鼻子微微抽動幾下,眼眶內兩個黑漆漆的大洞調整方向,直直對著緩步走來的那道身影,面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雖然金紋戰蜂的振翅聲震耳欲聾,但他那清脆而又有些尖銳的童音,還是清晰無比地從重重包裹中傳遞了出來。
“父親大人,已經將鏡神教異聞事件解決掉了嗎?”
“解決掉了,我們回家吧。”
項洌的笑容更加燦爛,“那太好了,我和母親大人算是白擔心一場,早知道也就不過來跑這一趟了。。”
“不過,既然來都來了,而且此地山清水靈秀,林深時見鹿,倒是個考試測驗的好地方。”
項洌還在笑,只是笑聲愈發冰冷尖厲,“這是孩兒近一段時間的作業,請父親大人批改指正!”
唰……
穿著黑底紅襯金邊勁裝的男子緩緩抬頭,露出和顧判絲毫無二的面孔。
而在他的頭頂,密密麻麻的符籙飛舞旋轉著,驟然大放光芒。
形成一道猶如實質的金色屏障,將其牢牢包裹在內。
轟!
劇烈的爆炸聲遽然響起, 其聲勢之大,甚至將悶雷般的戰蜂振翅聲都完全蓋壓下去。
十數個呼吸後,爆炸聲才漸漸消失,金色屏障也隨之散去,將爆炸中心的景象顯露出來。
項洌猛地皺起了眉頭。
“一切真實,皆為虛妄……”
那道身影低聲歎息著,一步步從剛剛形成的大坑內走了出來,不僅身上不見沒有一點兒傷痕,就連穿在身上的黑底紅襯金邊官衣,也乾淨的仿佛剛剛漿洗過的一樣,沒有沾染一絲灰塵,甚至不見一道皺褶。
他緩緩拔出了腰側的血色長刀,目光似乎能夠穿透層層金紋戰蜂的遮擋,準確地落在了項洌的身上。
而後緩緩向下移動,看向了項洌腳下的那面銅鏡。
下一刻,他那雙漠然的眼睛陡然爆發出一團亮若星辰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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