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柄打野刀 ()”
顧判一頓飯吃掉了整整一鼎肉。
而且是蘊含了具有爆炸性力量的血肉。
如果是一個普通人的話,或許最多也只能遠遠地聞一聞味道,其他的別說吃肉,就算是隻抿上一小口肉湯,恐怕也會當場身軀炸裂、爆體而亡。
不過顧判也並沒有一個人將整隻兔子全部吃完。
除了蘊含靈力最多的精華部位盡數進了他的肚子外,其他的一些邊邊角角也沒有任何浪費,被精打細算的張廚子利用到了最大化的程度。
首先是余下的鮮血,除了被陋狗弄了少許去醉生夢死的泡澡外,大部分都被灌注進入了血泉之中,瞬間就將血泉的品質向上又提升了一個層次。
其次是那身雪白的皮毛,被紅衣拿去好好保存了起來,準備日後將其做出幾套皮甲,再做出兩件此方天地獨一無二的裘皮外衣,也算是弄出來了顧判說過好幾次的夫妻情侶裝。
然後便是那些在紅衣眼中沒甚營養的邊角料,她便不再親自動手,而是讓張廚子掌杓,又添了不少妖獸屍體進去,燉出來不知道多少簡化稀釋版本的玉兔仙靈湯,舉辦了一場玉兔宴,贈給親近及有功之人享用。
一時間,城外莊園香飄十裡,經久不散。
宴會在一片喜慶之中開始,又在一片祥和中結束。
不管是人,還是非人的生靈,不管是踏上了修行道路的修士,還是無法吸納天地靈元的普通凡人,俱都彬彬有禮,相談甚歡,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在這個地方,在這種場合下鬧出一點事情。
顧判和紅衣甚至攜手出現在了玉兔宴上,雖然只是淺淺喝了一杯酒水,說了幾句話便當即離席,卻也讓參加宴席的所有人與有榮焉,激動不已。
遠離了喧囂熱鬧的人群,在莊園深處的花園之內,一片顏色鮮紅的花海中央,也擺上了一張小桌,由張廚子親自斟酒布菜,服侍著桌前的兩人。
許徵元滿飲一口靈茶,又接過張廚子遞來的肉湯喝了一碗,原本蒼白的臉色悄無聲息間多出幾分潤澤的紅色。
他閉上眼睛,沉默許久後才歎了口氣道,“這便是那月宮中搗藥的玉兔嗎,味道果然不錯。”
“主要還是食材好,也虧得張廚子肯下功夫悉心鑽研,做出了這鍋能調理身體、益壽延年的高湯,不然我也不會叫陛下前來吃這一頓。”
將所有兔肉精華消化完畢後,顧判的身體變化終於漸趨平穩。
他的身體從表面上看起來很有些弱不禁風,一副翩翩少年的模樣,但隱藏在晶瑩如玉皮膚下方的,卻是完全不同的非人骨肉,絲絲縷縷能量電流般遊走蜿蜒,仿佛每一個細胞都蘊含著驚人的力量,一旦爆發便是山崩地裂,石破天驚。
“噢,那倒是有勞張先生了。”許徵元朝張廚子微微點頭,面上露出些許溫和的笑容。
他們也不是第一次見面,之前因為均田地一事便多有接觸,算得上是老朋友見面,相當熟悉。
酒過三巡,湯過五味之後。
許徵元放下碗筷,斟酌許久才道,“國師剛剛說到,天下從現在開始可能會出現一段時間的平靜期,而後再次迎來劇變,我想要知道的是,這一段平靜期到底能持續多久,之後的劇變又將會是怎樣的一種情況。”
顧判面色平靜,抬手指了指高懸於天的第二輪圓月,“古語有雲,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陛下想要知道這段平靜期會有多久,只需要仔細觀察那輪銀月內部的灰色斑點,計算它什麽時候能將月宮完全佔據,
應該就能做出一個大致的推斷。”“除了那輪月亮外,東海之濱的海眼火隙,南荒大山的碧樹金湯,也都開始被那抹灰色緩緩侵蝕,待到這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下一步的變化或許就將降臨。”
“不過說句實話,下一次的變化到底會以一種怎樣的方式呈現出來,我也只能說天意如刀,莫測難循,不敢出口妄言。”
許徵元皺眉沉思許久,“那在國師看來,朝廷在此前,又該做些什麽準備?”
顧判面對此問,卻是緩緩搖了搖頭道,“準備是肯定要準備的,但如今你我都如盲人摸象,不見真顏,所以也就無法做出有針對性的準備,我思來想去,也只能再重複一遍很早之前便說起過的老三句而已。”
“國師的意思是,深挖洞、高築牆、廣積糧?”
“陛下記得不錯,在我看來,沒有獲取到更準確的情報之前,這便是以不變應萬變的最穩妥辦法。”
許徵元站起身來,先是在旁邊的水盆裡洗了洗手,而後滿是感慨地歎道,“今夜與國師一番長談,徵元獲益良多,也是第一次知道,在在吾等所居天地之外,還有那般廣闊無垠的風景,而在吾等俗世凡人之外,還有天人神明、洞天之主的存在……”
“我也實在是難以想象,近乎永生不滅的他們,會怎樣看待在濁世中蠅營狗苟的眾生,而以天地為名的九幽之主和月華元君,爭鬥起來會是怎樣的一番恐怖景象,又會在最終呈現出一種怎樣的結果。”
顧判端坐椅上不動,垂下眼睛注視著腳邊緩慢爬行的一隻螞蟻,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道,“他們怎麽看待吾等,這是他們的事情,和吾等沒有任何關系,至於他們之間的爭鬥,在我看來還是自古成敗論英雄,贏了就是贏了,敗了就是敗了,勝者流芳千古,敗者遺臭萬年,此乃興衰之理也,跟是否凡人天人卻是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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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兔宴過後,城外莊園再次恢復到了生人勿近的平靜之中。
而後又過了一些時日,顧判忽然沒有任何征兆破關而出,孤身一人從莊園內出來,消失在了茫茫荒野之中。
數日後,他先來到東海之濱,斬殺諸多異類火靈及海族妖獸後,在海眼火隙前駐足良久,仔細觀察著蔓延其中的一抹淡淡灰色,而後一路向南,直入南荒大山,進入到了南荒乾元治下的核心區域。
穿越一處處慘烈廝殺留下的血腥戰場後,他不再掩飾自己的蹤跡,光明正大出現在了橫亙於群山之間的兩處虛空屏障之前。
不久後,一個全身上下都籠罩在黑色長袍內的身影緩緩顯形,站在顧判的身後,和他一起沉默注視著遠處的虛空屏障,看著混雜在碧綠與金黃顏色中的一抹淡淡灰色,久久沒有說上一句話。
直到天空悄無聲息陰暗了下來,淅淅瀝瀝的小雨落下,黑袍人才機械平靜開口說道,“黑山君似乎是遇到了很大的問題。”
顧判任由雨水將自己淋得透濕,聞言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道,“你說的不錯,所以我便來了。”
黑袍人一動不動猶如石像,唯有機械平淡的聲音從兜帽深處的黑暗之中響起,“黑山君面臨的問題和吾等有些相似,卻又更加嚴重,吾等可以預見,待到這些域外之地塵埃落定之時,就是黑山君的死期到來之際,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只是讓吾等有些疑惑的是,吾等是親身進入到了那兩道虛空屏障之後的原因,才無法避免地沾染上了此等因果,而已黑山君的實力層次,想要穿過任何一道屏障都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既然如此,又是為何才能出現了這種結果?”
聽了這樣類似於詛咒的話語,顧判的表情卻依舊平靜,仿佛剛才黑袍人所說的一切和自己無關。
他只是長長呼出一口濁氣道,“這件事說來話長,和一隻兔子有關。”
“兔子?”
“對,就是那種愛吃蘿卜和青菜,蹦蹦跳跳真可愛的小白兔,它在一個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錯誤的朝著我跳了過來,於是一切便自然而然的發生了。”
他說到此處並未繼續多言,而是指了指前方的虛空屏障,換了個話題道,“我很好奇,乾元君到底是用了什麽法門才能進入到這兩道屏障之後,而在那裡面的域外之地,如今又到底是一副怎樣的景象?”
“黑山君一路獨行,歸超凡偉力於己一身,和吾等以真靈凝聚同化眾生不同,所以吾等之生靈能入,黑山君卻是難以突破那道看似可有可無的屏障,進入到那些和此方天地詭異相連的異域之中。”
“如此說來,黑山君想要延緩正在發生的變化?”
顧判不置可否,而是反問道,“乾元聖君對此又是持的一個什麽想法?”
黑袍人沉默片刻,緩緩搖了搖頭道,“吾等也生出過此種念頭,卻在不知道多少次失敗之後才算是發現,自吾等之生靈踏入到屏障之內的那一刻起,就像是親手將立於山頂的圓石推下,只能是看著它不斷加速,越滾越快,至今都找不到什麽可以阻止的辦法。”
說到此處,它忽然露出一絲詭秘的笑容,聲音也變得陰森尖銳起來,“不過直到最後吾等才忽然明白,為什麽吾等要阻止這種變化,而不是順勢而為,引導外域之生靈加入吾等,共謀眾生平等,天地大同之大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