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已經覺得呼吸困難。

不管生前再如何厲害，面對死亡都是一樣的狼狽呵。

如果修煉再努力一點就好了……小紅迷迷糊糊地想，說不定就能超脫桎梏，成為真正的修行者，享壽數千年……

突然它感到，眼前多了一道陰影。它勉強睜大眼睛，模模糊糊的身影卻正是它多次想起的那一個。

“盤……”

凌攀平靜地說:“是我。”

“你……是……來送我……最後……一程……麽?”小紅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我是來看看你。”

小紅那小小的尖尖的面孔上出現一絲人性化的苦笑:“我……不甘心……”

“只差……一點點……我就能……踏入……修煉之門……擺脫……天賦的……桎梏，成為……修行者……延長……壽命……”

這些頂尖的超凡生物，想要修行“萬物素靈經”本就非常困難，因為它們有著得天獨厚的天賦，這些天賦讓它們不用努力，只要成年就能變得強大，有著相當於金丹境，甚至神靈境修行者的實力。

但是反過來，這些天賦卻也限制了它們的可能性。

小紅和帝俊等已經算是做得不錯了。

雖然沒有真正入門，但也憑借這些年的修行，將壽命延長了一些，遠超同躋。

而對“萬物素靈經”的領悟和修行，也讓它們的超凡能力得到了提升，接近了步虛境修行者的實力。

“萬物素靈經本來就是很難的。你已經很努力了，小紅，”凌攀安慰道，“你已經獲得了我的認可。”

“我……很高興，你……能……認可我。”

看著羽毛不再光鮮，形容枯槁的小紅，凌攀覺得挺不是滋味。

“你還有什麽心願未了麽?”

“我覺得……我還……可以……再……搶救……一下……”小紅露出笑容，說了一個當年凌攀講給它的笑話。

“你是想繼續活下去麽?”凌攀問。

小紅的眸子裡瞬間爆發出光亮:“是……我想……活著……你有……辦法……麽?”

凌攀想了想，開口道:“我不能讓你繼續活著。”

小紅的目光黯淡下去。

“連你也……做不到……麽……還是，你……不想做?”

“生老病死，唯有仙人能超脫，”凌攀平靜地說，“我不能讓你繼續活著，可也能讓你不馬上死去。”

小紅勉強抬起頭，眸子裡倒映出凌攀的形象。

那是一個俊美無匹的人類，英武非凡，身上沒有時間的痕跡，似乎活在時間之外。

“我可以讓你停留在時間的夾縫中。”

“你的思維會停止，身體的變化也會停止，在時間的夾縫中，不是生，也不是死。等我找到合適的機會，能讓你繼續活下去了，再把你放出來。讓你能繼續修煉！”

小紅沉默許久，道:“好！”

它用期待的目光看著凌攀:“盤，謝謝……謝謝你。”

“不客氣。”

“我……再出來，會是……什麽……時候?”

“不知道。或許幾百年後，或許幾千年後，要看機緣。”

小紅微微轉動脖子，留戀地看了這世間最後一眼。

凌攀輕輕點頭，招了招手。

下一刻，小紅的身影從原地消失。

它的身體被凌攀放置在雛形神國的夾縫中，那裡沒有物質運動，時間也就在那裡失去了意義，可以說那裡沒有時間的流逝。

凌攀微歎一聲，抬頭看向東方。

那裡，蒼天巨樹扶桑木上，也有一個生靈正在垂死。

……

帝俊將頭埋在羽毛下，用盡一切力氣喘息著。

它的十個子女，還有臣民們，都被它遠遠地趕開。

帝王死時的狼狽，不需要任何見證。

羲和，稍等等，我馬上就來看你了……

正在這時，它忽然感到身邊有什麽變化。

帝俊吃力地伸出腦袋，正好對上凌攀平靜無波的視線。

“聖人盤！”帝俊心裡一慌，然後又是一酸。

“聖人盤，你總算來了啊！”

“我這輩子都聽你的話，遵守和你之間的約定，沒有對人類出手。”

“可是你看看人類都對我的子民們做了什麽呀！我們都快要活不下去了！”

吐槽了一堆之後，看著凌攀那平靜無波的眸子，帝俊的鳥頭越來越低。

“說完了麽?”凌攀平靜地說。

“沒說完……不過我不說了。還是你說吧，聖人盤。”

“你活不了多久了。”凌攀非常直接。

帝俊的眼中流過一絲傷感:“是啊。最無情是時光。我覺得還有好多想做的事沒有做，卻再也沒有機會了。”

凌攀沉默了一會，突然改變話題:“你覺得妖族之後會怎麽發展?”

“誰知道?”帝俊的傷感更甚， “不知什麽時候就會被人族滅絕了。曾經我們是那麽強大……但是老朋友們一個個都死了。而後代，不但稀少，而且一代不如一代。我十個子女加在一起，還不夠我一口火焰燒的。就這，還是它們的母親花費了極大的代價，才讓它們擁有如今的實力。其它老朋友們的後代更差勁。”

“所以你問我妖族怎麽發展?沒用了，沒希望了。看還能撐幾百年，一兩千年，然後就會滅絕了。”

“你很悲觀，”凌攀道，“但是別忘了，我讓鴻鈞答應過你，我不會讓妖族滅絕。我會為妖族開拓一片天地，讓妖族能安然生活在其中。”

帝俊沒有說話，眼珠子滴溜溜的不知在想些什麽。

過了一會它才開口:“好啊，這挺好的。可惜我看不到了。我也不知你會不會信守承諾。”

“你想要什麽?”凌攀沒有在意它小小的無禮和放肆，“你大體上遵守了諾言，雖然不遺余力地挑動人類內鬥，但至少你沒有直接對人類出手。”

“我有過衝動，”帝俊苦笑，“想把人類全部殺光。特別是太昊、少昊覆滅那一次。”

“你想做而沒有做成，我不怪你。”凌攀淡然說。

“我可以提任何要求?”

“試著提吧。”

“我可以不死麽?”帝俊試探著問。

“可以啊！”

“……”我真的只是隨便問問而已啊……

將帝俊也放置在那片沒有時間流逝的空間中後，凌攀回到現世。

他打算向李峯荻和霍光絢提條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