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樹頓住了腳步。
“如今丫頭也棄你而去了,跟前也就只剩下我這一個好姐妹。等你果真兩腿一蹬咽了氣,還要靠我給你換衣裳梳頭,送你上路。這晦氣也就不說了,誰讓咱們是好姐妹呢。可這跑腿報信兒,裝裹下葬,哪一樣不需要銀錢打點?
這錢財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包括你這簪環首飾,就算是一塊入殮你能帶進地府裡去麽?不如換些紙錢,給你燒座古樓,糊個紙牛,省得去了那邊再受苦。”
鸞影應當是被她的混帳話給氣到了,一陣急咳,卻是明顯氣若遊絲,連個氣力也沒有。
“滾,你滾!”鸞影粗喘著氣:“我就算是帶進棺材裡,也不會便宜了你。”
挽雲一聲冷笑:“我這是好話說盡,給你提前打個招呼,給你一個積德的機會。你也不想想,等你兩眼一翻,真的沒了,你還能做得主麽?”
花千樹在屋子外面是聽得真真切切,氣得隻咬牙根。
就算是陌生人,人之將死,這話說得也是過分,更何況大家也曾經一個院子裡住著,姐妹一場,挽雲不是狼心狗肺麽?
當初淺月與晴雨走了之後,挽雲好歹還有點忌憚,如今她這是窮瘋了,再加上鸞影孤苦無依,所以就變本加厲,露出她的貪婪本性來了。
原本還覺得挽雲本質不算是太壞,如今一看,真是沒救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她與她那吸血鬼老娘如出一轍。
花千樹冷聲道:“我若是鸞影你,就衝著挽雲這幾句話,我也一定要拚命地活下去,堅決不讓她得逞。”
屋子裡,挽雲一聲驚呼,難以置信:“花千樹!”
這話說完,花千樹就一腳踏進屋子裡,三兩步上前,瞅準了挽雲那張貪得無厭的臉,就是“啪”的一巴掌。
這一巴掌,花千樹是使了狠勁,豈能跟以前的小打小鬧相比?
挽雲整個人都飛了起來,直接掉落在一旁的條案上,然後滾落下來。
“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帶了兩顆牙齒。
她一時間頭是懵的,半晌都緩不過勁兒來。
花千樹已經指著她破口大罵:“果真是上行下效,挽雲,你為了一點銀子,那是真的六親不認。就連自家姐妹都不放過,你還是人嗎?”
挽雲腦袋裡就像是進了一窩的蜜蜂,“嗡嗡”嘈雜作響,至於花千樹說了什麽,她是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過了半晌,眼前的金星方才不冒了,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血和兩顆牙齒,頓時殺豬一樣地叫喚起來:“殺人了,殺人了!”
“閉嘴!”花千樹一腳踏在她的心口上:“再叫一聲,信不信我將你滿嘴的牙都打下來?”
挽雲立即噤聲:“你,你要做什麽?我現在雖然是不在王府,但是我好歹還是王府的姨娘,王爺最為疼愛我。你若是敢再動手,我一定告訴王爺。”
花千樹“呵呵”一笑:“挽雲,你還在做夢呢?還不肯醒麽?七皇叔碰都不屑於碰你一下,你還奢望著他將你接回王府,繼續做你的姨娘?”
挽雲的臉色瞬間一變:“胡,胡說八道!”
花千樹緩緩松開腳尖:“我有沒有胡說八道,你自己心知肚明。你天天在霓裳館裡那樣裝腔作勢,大家全都看耍猴一般,只是並未戳破罷了。”
挽雲的臉色愈加難看:“那,那王爺對我,也是青睞有加,與眾不同的。”
花千樹露出一副標準的小人得志的笑,意味深長地摩挲著小腹,故意挺起:“貓捉耗子,逗你玩玩罷了,你也當真。前幾日,王爺已經又迎進門兩房貴妾,你以為,你還有回去的機會麽?”
挽雲躺在地上,望著花千樹那“母憑子貴”的架勢,一臉的難以置信:“你,你果真有了王爺的骨肉?”
花千樹一本正經地點頭:“不好意思,被你看出來了。喔,我忘了,鸞影她們是知道的,許是告訴了你罷。”
挽雲頓時就覺得驚雷滾滾,滿心的不忿。
夜放又有了新人?
自己的死對頭趁著自己不在,趁虛而入,又有了身孕。
自己還有什麽希望?
她一直在盼著夜放能回心轉意,能偶爾想起她。時日久了,能忘記那場不堪的鬧劇。自己一覺醒來,他會站在自己床前,清冷地吩咐:“還不回府?”
如今,什麽希望也沒有了。
花千樹俯下身子:“所以,以後,你在這尼庵裡,最好老實一點,不要再仗勢欺人。若是被我知道,你再欺負鸞影,就連這尼庵,你也別想待,我花千樹一向是說到做到。”
挽雲面如死灰,猶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可能,不可能的。”
“滾!”花千樹驟然一聲怒呵!
挽雲一個哆嗦醒過來,知道自己若是論打架,並不是她的對手。只能忍氣吞聲,惡毒地剜了花千樹一眼,掙扎起身:“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等著,風水總是會輪流轉的。”
她腫著臉,又掉了兩顆牙齒,一說話不兜風,花千樹竟然忍不住“噗嗤”笑了,顯得愈加輕蔑。
“好啊,我等著。”
貌似她這威脅的話已經說了許多遍了,自己耳朵裡都聽出繭子來了。
挽雲心裡是真的恨,望著花千樹恨不能將她食肉啖骨。偏生她一向是欺軟怕硬,沒有花千樹這股狠勁,只能色厲內荏地轉身走了。
花千樹扭臉看鸞影,鸞影躺在炕上,原本就蒼白的臉如今瘦得幾乎皮包骨頭,兩隻眼眶深陷,眉骨高聳,雙目無神地直勾勾地盯著頭上的房梁。整個人身上已經籠罩了一層灰撲撲的灰敗之氣,就像是失了水分,枯萎了的花,毫無生機。
她忍不住就破口大罵:“當初你對著我的本事呢?你倒是拿出來啊?你與挽雲同樣是兩隻手兩隻腳,差到哪裡了?就任由她欺負你?你看看你如今這個樣子,跟死了有什麽差別?”
鸞影動也不動,只有眼皮子眨了眨。
“果真是大家小姐的德行,遇到事情就只會哭叫,難事就尋死覓活的。早點死了也好,七皇叔煞費苦心地將你從周烈手裡救下來,送來這裡,你死了,他也不用作難。”
鸞影眼珠子終於動了動,斜了她一眼,嘴唇也動了動,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