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生活在這個地方,總覺得,京城很小,小到我用一雙腳,就可以丈量完,小到閉上眼睛,就可以熟悉這裡的每一個大街小巷。
可是,當她離開我的身邊,消失在京城的人海裡時,我找遍了京城的每一個角落,才知道,什麽叫做人海茫茫。
我看不到她的身影,聽不到她的聲音,聞不到她身上的香氣,只聽到,自己身體裡呐喊的聲音愈來愈絕望。
她真的離開了我,走得淒然而又決絕。
等不及,我給她承諾的十裡紅妝,寶馬香車,等不及我足夠強大,可以護她現世安穩。
她恨我是應該的。
我在自己還沒有愛的能力的時候,就霸道地將她圈在自己的身邊,令前世的悲劇再一次重演。
前世如此,今生竟然又是一樣。
兜兜轉轉,我已經很努力,殫精竭慮,仍舊還是失去了她。
她不惜用性命為我披荊斬棘,助我一帆風順,卻並不知道,前世裡,我害她鬱鬱寡歡,未得善終。
就像她所說的,我的愛太霸道。我的狂妄自大,我的肆無忌憚,我的自以為是,造成了我們前世的悲劇。
一個小小的柳江權只會暗中使些陰謀詭計罷了,哪裡有膽量明目張膽地帶兵闖進我的王府?
真正的凶手,那是謝心瀾與周烈。
我對於千樹的一往情深,我對她的狠心絕情,終於令她惱羞成怒,不惜毀滅。
她相中了同樣對我恨之入骨的柳江權。
前世裡,當柳江權帶兵廝殺進入王府的那一刻,我正是毒發的時候,渾身猶如撕裂,全然沒有了半分氣力。
那時候,我的心裡就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我自認,自己是一個非常有理智的人,並且可以時刻保持清醒,別人想要對我下毒,並不容易。
除了,在面對她的時候。
我會精神恍惚,會失去理智,會渾然忘我。
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被人趁虛而入。
我的心裡有一絲悲涼,仍舊難以置信。
因為,她是這個世界上,我唯一用盡全身心的氣力去愛的一個人。
還記得,第一次初見,她扮作男裝,混在魚龍混雜的浮生閣賓客裡,紅豔的燭火搖曳之下,面如胭脂,目如星辰,就像是淤泥之中破水而出的一朵紅蓮,顯得與周圍環境那般格格不入。她為了救下九歌這個小丫頭,一次次逞能,暗自盤算自己小金庫的模樣真真地招惹人。
九歌想要逗她,我也想逗她,就覺得這個姑娘未免有點傻。她若是個男子,尋歡作樂一擲千金也就罷了,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小丫頭,這樣不遺余力,不是傻是什麽?
後來,我才知道,她竟然是將軍府的大小姐,叫花千樹。
花將軍是個粗人,給女兒起名字竟然也不走心,好像就是順手拈來,隨口這麽一叫。
可湊巧,本王叫夜放。
東風夜放花千樹,多有緣分的名字。
後來佯作不經意的,在花家大公子面前提起她,才知道她已經有了婚約,對方是花將軍故友家的公子,柳江權。 我開始注意起這個幸運的男子,聽說他自幼父母雙亡,是花將軍夫婦二人收養了他,教他武功兵法,帶他沙場建功立業,年紀輕輕便有作為,在朝堂之上有了一席之地。
兩人青梅竹馬,那柳江權對於她似乎也用情至深,兩人真的般配,羨煞旁人。
我便不再去想她。
直到第二次遇見。
我無意中撞破了夜幕青的陰謀。
她佯作被土匪綁架,那個女人果真就上了當,奮不顧身地來救她,夜幕青脫險了,可她把自己賣了,身陷險境。
都說虎父無犬子,花家幾個公子都各有作為,出類拔萃,可是寵得這個妹妹未免也太蠢,不自量力。她就不想想,自己那三腳貓的功夫,自保尚且困難,更遑論是救人。
夜幕青陰謀得逞,直接吩咐那匪首,要麽毀了她的清白,要麽,要了她的性命。
我才知道,女人原來可以這樣狠毒。
我不想拆穿了夜幕青,與勁王府有什麽過節,暗中跟隨那匪首找到了她。
救下她,並且假裝因此挨了一記冷箭。
她慌得就像一隻追著尾巴團團轉的小奶貓:“你可千萬不能死,我賠不起!”
這個女人哭得稀裡嘩啦,肆無忌憚的樣子真的很醜,可是又很真。
我騎馬將她送回將軍府,在府門口見到了柳江權。
他見到我們一同騎在馬背上,眸中掠過的驚疑與一抹嗜血恨意沒有逃過我的眼睛。
我認定,這是一個偽君子,他的內心壓根就配不上他猶如玉樹臨風的外表。
派人暗中仔細調查,我的人告訴我,這柳江權心狠手辣,為了爭名奪利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喜歡行暗中勾當,人品低劣。
我覺得,這樣的人絕對配不上她,會毀了她的一生。
我派人將搜集來的有關柳江權的罪行交給了花千樹的大哥。
花家人皆磊落光明, 一時間難以置信。
花將軍是一個剛直不阿的人,知道以後,頓時雷霆大怒,不僅嚴加懲戒,還主動上書請旨,說柳江權的德行配不上他如今的職位。
柳江權被降職,聽說向著花家負荊請罪,在花將軍與千樹面前痛哭流涕,表示一定要痛改前非。
他輕易被原諒了,可是誰也不知道,他為此竟然懷恨在心。再加上夜幕青的挑撥,勁王從中作梗,我的這一舉動,令柳江權狗急跳牆,做出了一件喪心病狂的事情,栽贓花將軍,給花家帶來了滅門之災。
事發突然,我馬不停蹄地從外地趕回京城,一路飛馬,趕至花家,也只在夜幕青派來的兩人手裡,救下了她。
花家血流成河,她神情呆滯,目光支離破碎。
我滿懷愧疚地將她抱進懷裡,帶回王府。
有人在朝堂之上暗中掀起風波,彈劾我,讓我交出她。理由就是她是花家余孽。
我充耳不聞,哪怕是面對來自於上面的警告與威脅。
她落得今日這步田地,我有一半的責任,所以,我必須要對她好。
就算是有再多的刀槍箭雨,我也一並替她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