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寂極了。
站在城牆之上,只能聽到風吹過戰旗,獵獵的聲響。
極目之處,一片漆黑。
突然,遙遙地傳來一陣廝殺之聲,隱約有火光亮起。
顧墨之等人不由大驚失色,這分明是敵人發現了偷襲的勇士行蹤,但是看這火光位置,距離對方營地相差約莫最少還有三十余裡!
距離太遠,火攻計劃肯定不能奏效。
而且聽這廝殺之聲,對方人數不少,勇士們怕是有危險!
有信號升起,那是長安派出的斥候發出的緊急信號,表明有敵情。
這些人都是跟隨顧墨之多年的兄弟,他身上江湖義氣重,義字當頭,肯定不能置他們於不顧。
顧墨之當機立斷:“點騎兵五百,隨我出城接應。其他人嚴陣以待,只要敵軍接近城門,即刻放箭阻斷對方。”
蔣彪上前就攔住了他:“有俺蔣彪在,何須大人你親自涉險?讓俺帶兵前往一探究竟。”
救人如救火,顧墨之對於此地地形不熟,深夜冒失前往的確不合適,叮囑蔣彪:“審時度勢,情況未明之前不可以冒失行事,兄弟們安全為重。若是發現中了對方圈套,千萬不要戀戰,即刻掉頭,切莫因小失大。”
蔣彪領命,帶著一隊騎兵出了城門,直奔廝殺處。
蔣彪率兵剛走,這邊派出去的斥候便傳遞過來消息,顧墨之方才知道,顧家勇士在距離臥龍關十幾裡處遭遇了西涼三千精兵的襲擊,現在雙方已經開始廝殺。
這消息令顧墨之等人頓時心中一沉。
這場戰事是西涼意圖偷襲長安,狹路相逢,還是西涼提前早有埋伏?
對方乃是三千精兵,顧家勇士固然全都驍勇善戰,但是也寡不敵眾。更何況,對方的交戰地點不是在西涼警戒線之內,而是在偏向於長安一方的地帶。長安可以隨時發現戰況,並且提供支援。
這分明就是一個圈套,精兵之後,必然還有援兵。
西涼人等待他們出動援兵之後,再一舉殲滅,然後趁機攻城。
而自己恰好就沉不住氣,在未明了戰況之前,就冒失地派出了五百援兵,中了他們的計。
依照蔣彪的脾氣,對於身陷險境的弟兄們肯定不會置之不理,百分百會指揮著五百士兵上前解救。
隻盼望他們不會戀戰,能夠在對方援軍到來之前迅速撤離。這裡乃是長安的警戒區域,只要能衝出包圍圈,又都是騎兵,在速度上佔有優勢,就有生還的希望。
但是談何容易?
西涼人怎麽可能輕易放過到嘴的肥肉?
可是,繼續派兵無疑就是自投羅網!他只能按兵不動。
顧墨之憤恨地捶打著城牆,暗自咬牙。
他是快意恩仇,放蕩不羈的江湖俠士,不畏生死,若是換做往常,情願與弟兄們同生共死,也不願留在這裡袖手旁觀,只能焦灼地等待消息。
他與蔣彪說得輕描淡寫,唯恐因為營救自己手下,再搭上臥龍關士兵的性命,其實,心急如焚,恨不能以身代之。
果真,這官不好做,太多的身不由己。
心急如焚,每一時,每一刻,對於他而言都是煎熬。每一點時間的流逝,可能都是兄弟們的性命在消逝。 他一巴掌拍下去,青磚碎屑紛紛落下。
一騎駿馬疾馳而至,停在城牆之下,花千樹翻身下馬,焦急地登上城牆,衝著顧墨之興奮地低呼一聲:“我有辦法了!”
這個女人總是在關鍵時刻能給自己帶來驚喜,有著絕處逢生的機智。
適才自己心亂如麻,血衝頭頂,竟然沒有留心,她是什麽時候離開了城牆,又騎馬去了何處。
她就站在城牆之上,跑得氣喘籲籲,興奮的臉在火光的映照之下,鍍上了一層紅暈。
花千樹上前兩步,繼續解釋道:“適才我看到信號在夜空升起,突然想起了一樣東西,可以幫助我們的勇士脫險。我即刻打馬前去城中的紙扎與燈籠店鋪,所幸,真的讓我找到了。”
顧墨之眼前也猛然一亮:“你是說孔明燈?!”
“對!”花千樹興奮地點頭:“後半夜風勢已經減小,可以燃放孔明燈。燈籠店鋪的老板說,這風力完全可以將燃燒的孔明燈送出二三十裡。不過,孔明燈飛行速度較慢,我們必須出城燃放!
即便不能有火燒西涼營地的效果,只要引燃大火,阻斷他們的後路,截斷西涼援軍,我們就可以將這三千精兵甕中捉鱉!最不濟,西涼人覺察危險,也會立即撤兵!弟兄們才能安然脫險。”
顧墨之立即領會了花千樹的意思,急問:“那孔明燈數量可夠?”
花千樹點頭:“孔明燈簡單易做,除了不少的庫存,即刻一呼百應,所有紙扎鋪子與士兵都參與製作,幾百個沒有問題。”
“好!”顧墨之一改適才的頹喪與憤怒:“這一次我一定要親自上陣,好生發泄這些時日裡憋悶的這口氣。”
花千樹點頭:“我帶燈籠鋪老板跟你一同去,由他探測最合適的地形與風力點,應當能事半功倍。”
兩人不敢耽擱,立即將所有事宜交托給沈岩,然後點兵出發。
馬匹有限,顧墨之與花千樹等人載著孔明燈先行,奔出十余裡,依照那老板指揮,尋高處視野開闊風力足之處引燃放飛孔明燈。
一盞盞孔明燈搖晃著騰空飛起,在漆黑如墨的夜空裡,緩緩綻放,然後跟隨著邊關的疾風,向著西涼的方向飄去。
就像是,猛然綻開了漫天的繁星,承載著顧墨之等人的滿腔希翼,閃爍著,氤氳著淺淡的光,美得歎為觀止。
花千樹仰著臉,一頭秀發被揚起,然後撕扯,纖眉緊蹙,櫻唇緊抿,心裡與顧墨之一般緊張。
蔣彪率領的援軍已經趕到戰場,果真如同顧墨之所預料的一般,與西涼三千精兵正式交手。
西涼人明顯並不滿足於這五百兵力,他們的目標是放長線釣大魚。所以,對於這五百騎兵,西涼人並未快刀斬亂麻,立即痛下殺手,而是布陣將他們圍困在陣地中央,猶如貓捉耗子一般,不緊不慢,百般挑釁。等待著長安方向更多的援兵前來。
援軍就埋伏在長安警戒線之外,耐心地等待顧墨之中計。
這也恰好給了蔣彪等人拖延時間的機會。只是,這陣法奧妙無窮,他又是粗人一個,率領著身後士兵左衝右突,無論如何也不能突破這包圍圈。
雙方暫時處於膠著之態。
突然間,漫天孔明燈順著風向,映紅了他們頭頂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