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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河不知道李·威廉葫蘆裡賣的什麽藥，但他還是答應了這個請求。

此時的李·威廉已經成為甕中之鱉，不管有什麽風吹草動，楚河都有把握在兩秒鍾之內拔出槍結果了他。

於是乎，他將那些參謀、軍長之類的重要人物移交給了手下軍隊嚴加看管，隨後帶著楊雄等人，在李·威廉帶領下離開大本營，一路北上。

……………

這是一處被夜色籠罩的山崖。

從大本營出發，向西行抵達山腳，沿著山脊摸黑一路上行，不過十分鍾的功夫即刻抵達。

過程雖然冗長了些，但無傷大雅，無論是李·威廉還是楚河，此時都不缺時間。

山崖如同一支插在山腰的利刃一般，劍柄似的崖頭直指西方。

從崖頭俯瞰，對岸的連綿山巒和崖底的百米深淵便映入眼簾，令人不寒而栗。

在北歐，這麽高的山崖可不多見。

正所謂，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詩中描述與眼前之景也相差無幾了。

站在山崖上仰頭看去，隻覺天上星月都近了不少，可不就是“手可摘星辰”。

至於“危樓”，則是因為它延伸出山體很大一部分，而崖頭又長著一顆松樹，高數十米，怕是有百年歷史。

松樹根系龐大，盤曲交錯，露在地表的樹根最粗有成人小腿粗細，又分成上百道，每一條深深嵌入岩縫之中，范圍上到崖頭下到山腰。

此情此景令人不經思索這山崖是不是被這松樹的根系銜接在一起，才不至於斷裂，可不就是個“危樓”。

只見李·威廉瀟灑而不顧及形象的一屁股在松樹最粗的根系上坐了下來。

而楚河卻略顯拘謹，站在距離李·威廉五六米遠的地方沒有上前，因為他不確定眼前的山崖安不安全。

他的體重是超出常人一大截的，難保會不會一腳踏上去導致懸崖直接斷裂，如果那樣他豈不是死得太冤枉了。

李·威廉似乎看出了楚河的顧慮，於是說道:

“不必擔心，我之前加固過很多次，很安全。”

此言一出，楚河才勉強打消了心中所想，大步走了上去，負手而立於在李·威廉身旁。

二人一坐一立於崖上，兩兩無言，無星有月，蒼松翠柏，崖口高聳，深澗幽幽，一股高處不勝寒的氣息彌漫開，竟然添了幾分詩意。

“你說……如果我當初不殺J·亨利，勒布朗·詹姆斯不殺凱倫·萊肯，所有軍隊都在教堂圍剿你，會不會……沒有今天?”李·威廉一句一頓的認真說道。

他說要這段話，山崖上頓時靜的出奇。

確實如此。

如果五大家族的軍隊都在場，那等待他的就是天羅地網，必死無疑。

可是……

楚河沒說話，靜靜的注視著李·威廉，眼神中的意味非常明顯。

“可是沒有如果。”

李·威廉自己回答了自己，說時嘴角還帶著一縷自嘲的笑容。

他昂起頭，看向月亮，大有一種對月愁思:

“除了米南的一面之緣，這應該是我們第二次面對面……”

楚河抬了抬眼皮，突然覺得眼前的李·威廉和自己預想中的不一樣。

二人當了這麽些年的敵人，自認為知己知彼。

楚河印象中的李·威廉應該是個冷靜，果斷，隱忍，運籌帷幄的人。

但如今展露在自己面前的卻是另一副面孔，不斷的望月興歎，回顧從前。

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他臉上看不出哪怕一絲窮途末路的悲哀和乞憐。

“你好像在留遺言一樣。”楚河終於說出了上山後的第一句話。

“總有些話要一吐為快。”李·威廉微笑著說道。

此言一出，楚河心中更起了幾分波瀾。

因為從各方面來說，李·威廉都不是“一吐為快”的人，這從他隱忍多年隻為殺死老亨利就能看出。

莫非他還留了後手?

不可能，楚河今天打的這一仗是有十成把握的，幾乎算準了李·威廉所有退路。

那也只能解釋為…人之將死了。

“其實你不必如此，如果你願意出面幫我把威廉家族和詹姆斯家族所有產業全部轉移到我手中，我保你性命無虞，衣食無憂。”楚河悉心用勸解的語氣說道。

此言一出，李·威廉立馬輕笑一聲，說:

“你們華夏有句話，叫……Peopledieforsure.?”

聞言，楚河愣了兩秒。

他幾乎一個單詞一個單詞的翻譯，大致判斷出這句話應該是“人生自古誰無死”或者“人固有一死”的英文翻譯。

“無論如何，我都希望百年之後史書上若是提到了我，起碼寫的是李·威廉慷慨赴死。”李·威廉臉上真的露出了些許憧憬之色。

楚河沉默了片刻，以極為緩慢的速度點了點頭。

“再說了，我不信你會放過我，也不信沒有我你就無法接收那些勢力。”

李·威廉扶著膝蓋站了起來，不顧形象的用雙手撣了撣屁股上的灰塵，向遠處眺望:“不出意外的話，今天就是我的死期了。”

“……你的大本營裡沒有幾隻隊伍可以負隅頑抗，其他地方的軍隊一時半會趕不過來，附近國家前來支援的那幾隻軍隊都被我的軍隊拖住了。”楚河如實說了一大堆。

既然李·威廉已經有了赴死的決心，那他也沒必要隱瞞或者勸告。

窮途末路！窮途末路！

今天的他，已然沒有一線生機。

“壯志未酬……壯志未酬啊！”

李·威廉負手而立，仰天長歎，聲音響徹空蕩蕩的崖底深淵，形成一道道回音，眼神既有抱憾又有灑脫，多有幾分“落幕”的意味。

說罷，他突然轉過頭，對著楚河說道:“既然已經到最後了，不如讓我自行了斷吧。”

楚河遲疑了片刻，說:“好。”

他從左腰中拔出一把貼身的手槍，交給了李·威廉。

李·威廉停頓了一秒，爽快的抬起左手接過。

開保險，上膛。

李·威廉看著這把槍，目光炯炯，仿佛回憶起了自己這一生。

隨後，他槍口微微抬起，指向了楚河。

靜！

山崖上突然只剩下風的聲音。

李·威廉的食指已經搭上了扳機，隨時可以從槍口裡發射出一枚黃澄澄的子彈。

而這時，一直守在山崖另一頭，從未走遠的楊雄等人也在外骨骼裝甲助力下，一個箭步衝了上來。

瞬間！七八把槍同時指著李·威廉的頭顱，一但他有任何輕舉妄動都會被射成篩子。

面對此情此景，李·威廉和楚河都沒有慌張。

楚河僅僅是在槍口對準自己的時候不緊不慢的換了個站姿，異常平靜的注視著李·威廉，眼神中甚至還有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李·威廉面對著七八把槍，也沒有畏懼，反倒是打量著楚河的面龐。

這只不過是他生命最後時刻開的一個玩笑罷了。

只見……他緩緩收回了指著楚河的手槍，又將槍口抵住了自己的下巴。

楚河看得出，他在掙扎。

李·威廉可能確實是一個果決的人，但自殺這件事需要的不僅僅是果斷。

他知道，如果扣下扳機，這枚子彈會從下頜骨出發，穿過口腔，打穿舌頭，蹭過眼球，將腦組織絞成肉泥，最終擊碎顱骨飛出。

想想這些，也就不難理解他的掙扎了。

半分鍾時間很快過去了。

然而，李·威廉依舊沒有開槍。

漸漸的，他放下了手槍。

“下不去決心嗎?”

楚河心道。

只見李·威廉放下了手槍，閉上眼睛沉吟了兩秒後，說道:“有沒有別的死法?讓我留個全屍吧。”

此時此刻，楊雄等人都有些無語。

畢竟對於以一個手下敗將和將死之人的身份說出這些要求，未免有些太麻煩了。

但楚河還是選擇了滿足他的要求。

想要留全屍，服毒自殺再好不過，以楚河的醫術製作烈性毒藥再簡單不過，但問題是附近沒有現成的原材料。

既然如此，還是走個捷徑吧。

楚河直接喚起系統商城，從中低價購買了一瓶毒性極大的毒藥。

完成這一系列操作後，他裝模作樣的將手伸進兜裡，拿出一個青白色藥瓶，遞給了李·威廉，說:

“服下後活不過半分鍾，屍體表面沒有中毒跡象，與一般死者無二。”

李·威廉臉上露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眸中灑脫之色更甚，隨後接過了藥瓶，緩緩吐出兩個字:

“謝謝。”

夜幕已經逐漸散去，天空由漆黑變為深藍和淺藍，東方翻起了魚肚白。

山崖上已經有了些光亮，松樹上的松針更翠了幾分，身形卻佝僂了起來。

深澗之下依稀可以看見翻湧的霧氣，偶爾傳來幾道清脆的鳥鳴。

遠處山巒起伏，延綿萬裡，殘余的月光將其染成朦朦朧朧的青灰色。

李·威廉又在那根最大的樹根上坐了下來，右手捧著那個盛滿毒藥的藥瓶。

他看著目前的景象，喟然長歎道:

“如此江山，怎能不讓人留戀?”

說罷，他的臉上已然沒有一絲畏懼和掙扎，隻余下功敗垂成的遺憾和慷慨赴死的無畏。

打開藥瓶，仰頭喝下，一飲而盡，李·威廉立馬感覺到身體上的不對勁，但又沒有一絲痛楚。

在這生命中的最後時刻，李·威廉緩緩抬起頭，朝著楚河，口中吐出一句話:

“今天之後，你就是……世界之王了。”

說罷，他的胸膛已然停止起伏，頭顱第一次低了下去，腰杆卻還是筆直的，穩坐的身形也沒有動彈一絲一毫。

藥瓶子啪的一下摔在地上，他仿佛一座端坐在松樹根上的雕像般，面朝著西方。

一代梟雄，李·威廉，卒！

“呼呼～”

耳邊傳來微風的聲音，也許因為薄霜即將融化，楚河竟然感覺到了些許寒冷。

山崖上落針可聞，楚河就這麽和身旁這具已經失去生命體征的屍體並排站了半分鍾，才喃喃自語道:

“世界之王嗎……”

他輕笑一聲，轉身離開，臨走前對著楊雄等人說道:“把他的屍體收斂一下帶回國內吧，等我給他找一副好棺槨再下葬。”

“是。”楊雄等人應了一聲。

楚河則頭也不回的向著山下走去。

天亮了。

楊雄在走到李·威廉近前的時候，突然停下腳步。

他注視著李·威廉呆滯兩秒，又回頭望了一眼。

盤坐於蒼松的李·威廉死在了山巔上，面朝西方，天上皎月逐漸黯淡，逐漸消失在群山之間。

而相反的方向，楚河一步一個腳印的下了山，背影綽綽，漸行漸遠。

明明逐漸消失在朦朧霧氣中，但楊雄依稀之間還是看清了他的背影，並且無理由的覺得那道背影十分偉岸，每走一步氣勢則節節攀升。

他面朝的方向是東方，卻見一輪紅日初升，普照大地……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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