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鬥扛著雪亮的長槍,面容無比猙獰凶惡,青衫上血跡斑斑。
誰要傷害自家公子,那就先必須踩著他的屍體過去。
他不會說,只會做。
其實衝進唐家來來的並不是朱薇麾下真正的殺手,而是朱昌自作主張派來清除後患的幾個彪悍惡奴。
這幾個惡奴很快就被凶猛的唐鬥擊殺,關鍵時刻唐鬥爆發出來的嗜血凶殘勁兒看得唐突倒抽冷氣。
不過他更關注的是另外一件事,他俯身撿起一把朱家惡奴使用的橫刀,心頭暗驚。
這個時代的鋼鐵鍛造工藝已經不低了。
唐刀在吸取了百煉鋼和局部淬火的技術革新之後,大大超越從前任何一個時代,也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領先於其後數百年的時間。
包鋼與覆土燒刃這兩種先進的製刀技術掌握在朝廷手裡,一般而言隻用於軍用。
精銳騎兵所用的無堅不摧的陌刀就是其中的代表作。
而朱家人所用的武器說穿了就是陌刀的創新改良版,短小精悍一些,適合普通步軍步戰。
以镔鐵打造,百煉成鋼,無論是鋒利度還是硬度及柔韌度都遠遠超過了普通武器,用削鐵如泥來形容都不為過。
竟然成批量的使用這種尖端新武器,說明朱家掌握了大唐軍方核心的兵器鍛造技術,再加上唐突其他方面的猜測,這就顯得比較可怕了。
由此可見,朱家所圖,絕對不僅僅是與太監串通一氣謀害嚴休複獲得青州大權那麽簡單,至少是有割據淄青北海之地的野心。
朱家本身在大唐而言,不要說與河南河北、關內河東五姓七望那些數百年底蘊的世家大族相比,就是與二流的大唐權貴家比起來根基都差得遠。
但朱家現在展現出來的秘密力量,絕非是朱家本身所能擁有。
唐突心中變得很凝重。
“讓阿鬥保護公子,咱們趕緊離開青州去長安吧……”唐鬥雖然不知道青州城內發生了什麽大事,但朱家人都殺上門來了,顯然繼續留在青州不是明智的選擇。
唐突搖頭:“阿鬥,走不了了,除非你會真的會飛,否則咱們出不了城門半步。”
少年唐鬥固然勇猛無比,天生神力驚人,但憑唐鬥一人就想殺出城去,唐突不會這麽愚蠢。
與武力相比,他更相信自己的頭腦。
“走吧,我們去那邊瞧個熱鬧。”唐突笑了笑,緩步行去,唐鬥順手抹了一把汗,扛著槍大步跟上。
他在懷裡塞了幾張胡餅,只要有飯吃就有無窮無盡的力量,他就有信心保護公子的安全。
……
嚴府。
朱家圈養的這批黑衣死士的戰鬥力之強,以及他們使用的高端武器無堅不摧的威力,絕對超乎嚴休複和青年校尉谷城的想象,谷城悔之莫及也措手不及。
谷城本來以為朱家的這些奴才不過是烏合之眾,但在黑衣死士第一輪的強攻中,他麾下的悍卒和嚴府的家奴就死傷慘重,超過了五十人。
單兵作戰能力不如人。
兵器不如人。
士氣和勇氣更不如人。
還怎麽打?
谷城面色沉重,指揮著剩余的軍卒做好應對黑衣死士第二輪衝擊的準備。
但谷城心裡卻沒有半點信心。
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半個時辰,朱家的黑衣死士就能突破嚴府正門的防線,包括嚴休複在內,淄青道這批官僚和社會名流就會盡數落入朱薇的手中,
任由宰割了。 朱薇在數十名黑衣死士的團團保護下,站在嚴府正門不遠處,絢爛的夕陽余暉給她婀娜的身子鍍上了一層淡淡的紅光。
她嘴角噙著一抹冷笑,斷然又揮了揮手。
谷城和他的手下們眼見又有百余名黑衣死士蓄勢待發,其中十數人從後背的囊中取出了一枚奇異的物件,長約一尺,模樣類似於箭矢,半尺長短的竹管被牢牢捆縛在尺余長的鐵質杆子上。
“準備!”
隨著一聲令下,這十數名黑衣死士將這種看起來份量不輕的奇異箭矢搭在明顯同樣經過特製的長弓上,怒吼一聲,將弓拉起成滿月狀,動作整齊劃一。
谷城臉色驟變:“不好!是飛火!這幫逆賊要使用飛火!!速報使君,馬上避入地下密室!”
殘陽如血。
十幾道耀眼的飛火從黑衣死士手裡飛射而出,呼嘯著掠過半空,落在嚴府的門楣、屋脊飛簷、前庭的不同地方,隨即聲聲爆響傳來,嚴府中轉瞬間火光四起。
朱薇冷笑著又揮了揮手:“上!”
大唐火器的使用暫時還處在探索嘗試的初級階段,這起源於前朝煉丹師的意外發現,被有識之士研發成火藥、進而研製出初級的火器,完全被朝廷控制。
長安的將做監中設有研發火器的秘密機構,並不為世人所知。
但這種高端先進技術也被朱家掌握了。
谷城和麾下軍卒滿腹的震驚無法言表。
好在這種飛火真正的殺傷力並不是太大,用在此處此時的嚴府中,更多的效果是攪鬧形勢、震懾人心罷了。
百余名悍不畏死的黑衣死士頂著密集的箭雨,各自為戰。
他們手持鋒刃無比的長刀,或竄上嚴府高深的牆頭與谷城的軍卒展開近身激戰,或抬著沉重的滾木撞向嚴府的生鐵大門展開正面強攻。
雖然喊殺聲陣陣,但實際上出聲呐喊的多半是谷城麾下的軍卒和嚴府的家奴,這些黑衣死士就像是啞巴和機器人,不知疲倦不畏流血只知道衝鋒陷陣。
倒下一個,就迅速補上一個。
倒下,也不會發出任何慘叫。
校尉谷城揮劍左突右擋,身上被黑衣死士刺中多處,血流如注,染紅了半邊鎧甲。
眼見自己的屬下慘呼聲不絕於耳,死在黑衣死士長刀下的人越來越多,身邊能聚集的力量不過區區十余人了,谷城心若死灰,知道守不住了。
他受耿璐嚴命,率兩百悍卒守衛節度使嚴休複的安全,如今被朱騰家的黑衣死士攻破正門,他和他的手下們固然難逃一死,但嚴休複等人的安危同樣危若累卵,他百死莫贖其罪。
谷城悲憤絕望的長嘯一聲,奮盡全力嘶吼道:“兒郎們,殺過去,殺掉這乾賊人,護衛嚴公周全,死而後已!”
然而他的振臂一呼是如此的蒼白無力,僅存的青州軍卒早已被黑衣死士的勇猛突進和殺神一般的嗜血手段嚇破了膽,哪裡還有衝鋒陷陣的勇氣?
此刻正“抱團取暖”,聚集在一起,往內院的方向且戰且退。
谷城見狀勃然大怒,揮劍將身側一個正在逃遁的軍卒刺死:“膽敢臨陣脫逃者,軍法從事,殺無赦!”
嚴府正門轟然被撞開,一個黑衣死士手裡的長刀用力擲出,長刀呼嘯裹著殺氣和血氣飛射而至,瞬間貫穿了谷城的胸腹。
谷城仰面發出一聲淒厲的嘯聲,被貫穿胸腹的長刀慣性前行的力量帶著身子踉踉蹌蹌往後又退了兩步,然後怒眼圓睜,張嘴噴出一口殷紅的鮮血,慢慢倒在地上。
谷城至死也沒有想到,作為青州軍的驍勇善戰軍官,他沒有倒在報效家國的戰場上,反而倒在了朱騰家圈養的死士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