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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賜喜》第6章 夜宴求封王 回憶守宮砂
  皇宮上方的夜空可真是好看,天空那麽大,仰躺在這承安宮裡卻只能看見一個四四方方的形狀,其中綴著幾顆拚命閃爍的星辰,仿佛只有爭做最亮才能配的上皇城似的。

  可能生在皇城中宿命皆是如此,即使是他的父皇,不也是隻得乖乖的被圈禁在這皇城裡,苦苦守著這片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土地,履行天子的職責嗎?

  他知道自己出身卑賤,是宮女爬龍床的產物,由於娘親生他的月份不對,他從小就被宮女太監們叫做野種,這都沒什麽,娘親憑此一躍成妃,眾人皆說他是林妃娘娘固寵的工具,可他們宮裡的飯菜都比不過宮女,好在娘親疼愛他,保護他,餓著自己也不短了他的吃穿。

  逆境磨練一個人,他自小心智成熟性格穩重,策論和武功都學的很好,每天主動去找父皇檢查功課,可父皇從不對他正眼相待,時間長了,連兄弟姐妹也對他冷嘲熱諷處處欺凌,但他心存良善,從不報仇害人,也不計較別人對他的傷害,他從小受過不少氣,可他全都自己忍下了,隻想長大之後分了府邸趕緊出宮去,開設些鋪子多掙些錢孝敬娘親,娶個溫順懂事的王妃安度一生。

  直到,娘親在那個他們娘兒倆被貶黜去皇宮別院居住的晚上告知他,自己並非娘親親生。

  那天夜裡十一歲的虞以安在硬木板上輾轉哭泣,聰明如他怎麽會想不清楚前因後果呢。

  娘親的產期應該在十一月而不是九月,皇后所出的嫡次子老六與他同日出生,聽說老六在皇后娘娘肚子裡吸收足了養分,一出生就白白胖胖的。

  所以,他不是宮女與侍衛偷情的產物虞以安,而是嫡子虞以安。這麽多年來宮女侍衛的欺凌、皇兄皇姐的捉弄,在這一瞬間好像化作了灰塵,隨空氣飛走。他從來不該被那樣對待。他從來不是野種。

  皇后娘娘的太子虞以讓,自幼時被歹人挑斷腳筋,只能在輪椅上度日。估計皇后娘娘是存了保護他的心理,認為將他送的遠遠的,打造成一個遭人厭棄的野種,他就可以平安無事。

  哈哈哈。虞以讓,讓,攘。攘內安外。連取名都費盡了心思。

  真是好期待與好計謀。這些人憑什麽用傷害他的方法宣稱保護他。那他這些年受過的冷待和白眼,誰來補償他?用富貴嗎?用皇位嗎?

  既然將自己送走,那自己就遂了他們的意。這些年庇護他的只有林妃,再無他人。他的娘親也自然只有一個。只有林妃,他明日就去回了父皇,請封安王,封的遠遠的,帶著母親離開這個滿是算計的是非之地。母親對他恩重如山,他定要讓母親過上最好的日子。

  哪想到他終於等到了機會,等來了在皇宮別院設宴的父皇。父皇聽了他的請求卻輕蔑的笑了,罰他在座無虛席的宴會大廳跪著。父皇衝著大臣們打趣「這孩子年紀輕輕就肖想當個王爺」,滿座大臣和夫人對他滿滿嘲笑和鄙夷,還有人罵他狼子野心。

  為什麽他是狼子野心,他自願放棄嫡子之位去守著番地當個小小封王,如何狼子野心?還是說所有人都習慣了「七皇子難成大器」「七皇子遭受厭棄」

  那天他跪在宴會大廳中央,看著別人吃吃喝喝,看著自己的父皇旁若無人,聽著眾人對他的調笑之語。直到人都走光了,父皇的皇袍消失在帷幕後,他才嗚嗚的捧著臉哭起來。

  往昔即使皇兄們衝他扔臭雞蛋,皇姐們用釵子扎破他的手掌,他也從未掉過一滴眼淚。

憑什麽?憑什麽?送走自己的也是他們,不肯放過自己的也是他們,折辱自己的還是他們?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宴會大廳逐漸籠入黃昏中,他才意識到自己在這裡愣神愣了好幾個時辰了,虞以安嘗試挪動了一下酸痛的膝蓋。感覺比往日被罰跪的時候略微疼痛一些。

  「你...就你!我,咳,本小姐看你一天都沒吃飯,賞你個包子吃。」忽然之間一個小女孩的聲音響起,虞以安條件反射就要一個飛踢,卻礙於酸痛的膝蓋,還沒能踢起來就狼狽的跌倒在地。這一下子卻是將那小姑娘嚇了個十成十,不禁往後退了一步,一屁股懟在了華貴的地毯上。

  地毯軟軟的,倒是不疼,但小姑娘眼中瞬間被集結了許多怒氣。

  「你這潑猴幹嘛嚇唬我!不吃算了!」說罷小手利落的收拾了飯籃子,轉頭跺腳就要離開。

  潑猴?你才是潑猴吧?這又是哪家大臣嬌慣出來的沒禮貌的臭丫頭。「我吃,我吃!」但虞以安確實是顧不得這許多了,他自清晨就在房中背詞兒,來了宴會上又一口東西都沒吃到,現在已經前胸貼後背了,難受的緊。

  就算這潑辣丫頭帶來的是摻了巴豆的飯菜,他也要吃。

  「你說吃就吃,說不吃就不吃,你哪來的這麽大面子?」眼看著眼前的小姑娘不理他那一套,拔腿就要走,虞以安連忙單手抱起了小姑娘,另一隻手飛快地奪過了飯籃子。

  那天他二人在宴會大廳裡撒開了歡,坐了主位又滾了地毯,最終兩人坐在宴會大廳的廊前小凳子上,看著夜幕說了許多交心話。

  她說她的老祖母是賜居別院的誥命夫人,她說她剛剛開始跟師父學武功,一個五短身材還要學武功?她的脖子上有一顆紅色的痣很別致,她的眼睛大大的,腮幫子也不小,像是偷吃了不少的果子在嘴裡的小松鼠。

  她說她是丞相府的大小姐,是皇帝親封的小郡主,名喚安喜,也可以叫她小雙。

  自那之後,同樣居住在皇家別院的安某人和虞某人就時常一起尋歡作樂,百果園的柿子和錦鯉池的小魚兒一個都沒能逃過他倆的毒手。

  後來虞以安甚至還壞心思的搗碎了一隻給宮裡新入宮的小主兒們用的,喂飽了朱砂的錦鯉,點了個紅色的小點兒在安喜的小臂上,過了幾日發現真的從未消退,於是又興衝衝的給自己點上了一個。

  「這是你與我的守宮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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