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說......”安喜一句話沒說完個開頭,就被一陣黑風吹的後退幾步貼在了樹上,虞以安此時正面色不善的將手卡在自己稚嫩的脖子上。
安喜不停的笑著躲開,倒不是她嬉皮笑臉,她只是怕癢,虞以安又完全沒有使勁兒,估摸著只是想嚇唬她,可那摩挲在頸間的手掌上還帶些老繭,實在是折磨慘了安喜。
居高臨下的看著安喜,估摸著也是想到了這個原因,手下就松開了。但臉色卻還是不善,滿眼平靜的盯著眼前的這個沒有任何良心的丫頭。
安喜的嘴唇稍微蠕動了兩下,最終還是沒說出來任何話。
一轉過頭卻發現虞以安的肩膀上卡著一個木頭碎片,還在往外淌血,這人卻像沒知覺一樣不管不顧。
“你這...哎呀!快!快拿醫藥箱來!”安喜扭頭看著阿張大喊道。阿張一聽,從馬車裡抱出一個小箱子就跑過來,身後跟著虞以安帶的眼生的小廝。
安喜不由分說就扯開虞以安的衣領開始包扎,沒看到他陰沉的能滴出墨水的臉色,兩個小廝雖然都已成年,卻還沒現場看過這種香豔的畫面,紛紛把頭轉過去。
只有安喜一個人不知道他們的表現,隻死死盯著眼前的傷口,傷口雖然不大但是看著很瘮人。
來自21世紀的安喜時常忘記男女大防這種事,也是情有可原嘛。
虞以安眼睛死死盯著安喜的頭頂,眼睛裡不蘊含絲毫的感情。
看著安喜脖頸上那個深紅色的胎記,像個痣。像他們的守宮砂。
虞以安已經有些日子沒有去看過安喜的胳膊了,隻擔心看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畫面。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低頭包扎的安喜並沒有看到來自頭頂的殺意,只是盯著往外冒血的傷口。
安喜前世在組裡時常碰到替身演員受傷,於是和組醫學了不少臨時包扎的功夫,這會兒便第一次運用上了。
她三下五除二的包扎好虞以安的傷口,把衣服扯回來,還給他貼心的整理了一下領口。一抬頭看見虞以安更加不善的臉色,又看到兩個臉色飛著紅色的小廝,安喜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都做了些什麽。
“對...對不起。”看了虞以安半晌,安喜沒頭沒腦的冒出來這樣一句話。
不知道是說給自己的還是說給虞以安的。她知道自己走不了了——至少今天是走不了了。
“安喜。”
正在盤算著什麽時候才能再有這麽好的機會潛逃出京城的安喜聽到自己的名字,猛然抬起了頭,對上了虞以安冷漠的視線。
虞以安從來沒有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過,有些慌亂的將手放在虞以安冰涼的手心裡,她突然很害怕接下來他要說出口的話。
“虞以安....”
“如果成婚那天迎親的隊伍接不到你。”
“丞相府,一個都活不了。”
躺在自己柔軟的床上,安喜翻過來覆過去睡不著。
“如果成婚那天迎親的隊伍接不到你。”
“丞相府,一個都活不了。”
“如果成婚那天迎親的隊伍接不到你。”
“別怕,我會護著你,和你在意的人。”
“丞相府,一個都活不了。”
“丞相府,一個都活不了。”
虞以安曾經說過的話像是錄音帶,
一次次的在她的腦海中進行著回放。 窗戶外人影綽綽,急眼了的虞以安一下子派了三四個武功高強的手下來保護她。
其實兩個人都知道這是監視,只是不願意說破。
虞以安派苦弗將她送了回來,站在院子門口望了一陣,一句話沒說就走了。
安喜知道,這次他是真的失望了。
可自己又何嘗不失望呢。
和他的父親如出一轍的招數,用她父母的生命作威脅來干涉她的選擇,她該怎麽說?不愧是親父子?
他對自己的愛裡摻雜了太多的不甘心和佔有欲,讓人感到心寒和害怕。
她又該如何呢。
選擇虞以安,皇帝會逼她喝下紅花湯;選擇同時保全自己和父母,虞以安會對丞相府下手。
進退兩難,唯一的路擺在她的面前。
喝了紅花湯。
可是她不想這樣沒尊嚴的為了嫁給一個男人而摧毀自己做母親的權利。
安喜將床邊的燈挑滅,走到桌案前坐了下來。她呆呆的看著眼前的一片漆黑,眉頭皺著,突然就委屈的哭了起來。
為什麽每個人都要逼她?
安喜哭了半晌,深吸了一口氣以平複心神,但胸口突如其來的一痛讓她差點將五髒六腑都給嘔出來,她不由得死死按住了心口,她嘗試著再慢慢的深吸了一口氣,還是同樣的位置,還是同樣的劇痛。、,怎麽回事?
放緩了呼吸,又一切如常。
安喜自嘲的一笑,唉,這幾天心思鬱結急火攻心,她也很累的。
“如果我們長時間共用一個軀體,最終兩個人都會魂飛魄散的。”
幾年不曾出現的原主的聲音,像平地一聲雷般炸響在她的腦子裡。安喜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環視四周——她還以為有人摸黑進了屋子,嚇了一跳。
原主的聲音聽上去沉著冷靜了許多,要是放在以前安喜可能還會以為這是年歲漸長導致的,現在她卻是知道原主本就不那麽簡單。
室內靜謐的很,只有外面來回巡邏的人的輕輕的腳步聲和香爐裡偶爾爆裂的聲音回蕩在空蕩蕩的房間裡。月光透過窗紗照進來,失去了一半兒的光澤。
安喜揉搓著自己的鼻梁並未說話,她現在甚至根本就不好奇原主的計謀。很累。
魂飛魄散?那挺好的,她慫了退縮了,她想把身體還給原主,自己回到原本的世界去,最差了當個孤魂野鬼也好。
起碼自由。
“我知道你好奇,關於虞以安的記憶我悉數講給你聽。”
“並不。”
虞以安這個名字,是目前安喜最不願意聽到的。
被冷漠的噎了一下,原主並沒有憤怒或是不滿,只是淺笑了一聲,便繼續自顧自的講起來了故事。
“我從小被養在皇宮別院,其實不是與祖母同住,而是與日日通過密道到達那裡的皇后娘娘一起生活。”
“她教我怎麽接近虞以安,怎麽獲得他的信任,怎麽走進他的心裡。”
“她說,虞以安實在是太孤單了,他需要我。”
“皇后背著所有人為虞以安秘密的培養了一個青梅竹馬,培養了一個想共度一生的人,培養了一個隻屬於他的安喜。”
“她不忍心看著自己的兒子孤孤單單,便將我送過去做了他的玩偶。”
“你好好的待他,以後就可以做安哥哥的新娘子了哦~”
“虞以安的確是快樂了,可我不快樂。”
“我們的一切都是被人為安排好的,每一次偶遇,每一次擁抱,每一次聊天的每個字,都是被安排好的,他笑我便要跟著他笑,他哭我便要跟著他哭。否則皇后娘娘會狠狠的處罰我。”
“皇后娘娘教了我許多事情,琴棋書畫、騎射武藝、跳舞唱曲兒,甚至連撒嬌鬧脾氣都教我,只要有可能在取悅虞以安這方面用到的技能,我全都學過。”
“父親和母親只知道皇后娘娘十分喜歡他們的小郡主,不知道自己的女兒被一個心理扭曲的母親折磨成了什麽樣子。”
“直到遇到鄭顯的那天,我才意識到我根本就不喜歡虞以安,我厭煩他和他的一切,厭煩了強行迎合他的情緒。”
“可是他已經把我當成了他虞以安的所有物,不讓我接觸任何別的男子。為此還曾經打過我的手心,跟他那個變態母親如出一轍的習慣。”
“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安錦繡的賊心?”
“作為一個傀儡活著, 還不如被推在池塘裡淹死算了。”
“出乎意料的是,我遇見了你....曉霜。”
“我要你幫我達成我的意願,我要你見到鄭顯,否則....我是不會安心離開的喲。”
如果一直容納兩個靈魂,便都會魂飛魄散。
安喜的眼神變得有些茫然,用力的甩甩頭,“你的意思是....虞以安是皇后所生?”
見她關注的重點還是黏著在虞以安身上,安喜嘲諷似的說了句,“按照你的智商,還能想不清楚這下所謂皇家的犧牲嗎?”
恍惚間回憶起皇帝和皇后的種種行為,瞬間就理清了思緒。
是棄他也是保他,虞以安是棄卒也是主帥——呵。
大半夜過去,天光已經微亮,門外有個人影輕輕的問道:“大小姐,您起了嗎?”
等了一會兒沒聽見有回應,那人便又遠去了。
她被原主的話擾的心煩意亂,對她很不客氣,“所以要是我不去找了鄭顯,你就要咱倆誰都活不成?”
“正是。安小姐如此聰慧,應該知道怎麽做吧?”
她他媽當然知道。
安喜偏過頭去看著自己的床鋪。
天大地大不如生命最大,一個計劃在安喜的腦中悄然形成。
“別再整天繞著虞以安打轉了,我每天看了都嫌惡心。”
留下了這句話,原主便潛藏在腦海中再也不說話了。
——那還真是讓你失望了。接下來的每一天,都免不得要繞著虞以安打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