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趿著一雙超大的夾板鞋,吧唧吧唧地行進在青石構築的拱形走廊上。
響午火熱的陽光穿過尖肋型的窗戶,照在他的大花褲衩上,沒拿煙的手在曬得滾燙的屁股上抓了兩下,他趴在寬闊的窗台上對下喊:“雷格!大清早的吵什麽吵?”
茂盛的雲杉下,雷格探出他新剪的濃密小平頭,抬起的牛眼,意氣勃發。
“什麽大清早?!伊恩,你也不看看,都10點多了!懶蟲!餓死你算了,雅各比娜的廚房早就被掃蕩一空了。柯爾斯廷!你媽的是個豬嗎?抹布擦寬一點!那邊盡是鳥屎,你他媽的瞎眼了嗎?”
雷格收回腦袋,繼續指揮在大廳屋頂“玫瑰窗”上清掃的幾個孩子。
伊恩也懶得理他,叼著煙,撐在窗框上雙手用力,做了兩下俯撐,胸口跳動的肌肉讓路過的小女生一陣尖叫。
他把手上的塵土,在白色的大工字背心上擦盡,吐著煙圈,撓了撓滿頭亂蓬蓬的金發,趿著夾板鞋,繼續行進。
廚房果然掃蕩一空,只有雅各比娜還在粗著嗓門指揮她僅有的兩個小兵搞衛生。
“搞什麽搞,越搞越亂了。雅各比娜,你這哪是廚房,分明就是切爾諾貝利事故現場......”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飛來的平底鍋砸地跳了起來。
“滾!”雅各比娜粗壯的脖子以下“水乳”交融、肉濤蕩漾。
“走就走嘛,這麽凶,幹嘛?小心埃弗裡看見,嚇壞了他的小兄弟,從此你沒了性福生活......”
他喋喋不休地叨叨著,在雅各比娜第二個平底鍋砸來前,逃離廚房。
幹嘛小題大做,搞什麽大掃除,不就是要來一批新礦嗎?
連大廳裡“萬國錦旗”下的水晶大吊燈都修繕一新,“玫瑰窗”下的鋼絲網也被摘了下來...
克萊斯特堡這幾日被雷格和科倫娜整得雞飛狗跳,說什麽要以新的面貌迎接新的力量。
科倫娜和博妮塔還說要來他房間搞衛生,嚇得他連著幾日只能跳窗不敢走正門。今早就是被一陣敲門聲驚醒,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逃了出來。
終於在小餐廳裡,找到兩個和他一樣無所事事的家夥——桑賈伊和埃弗裡。
這兩個齷齪的大小圓球,自打上次中國行回來後,沒事就聚在一起低頭瞎嘚嘚,還經常竊笑地回望他。
伊恩忍住想要撕碎兩人的衝動,不動聲色地坐到兩人對面,一把搶過桌上的薯條。埃弗裡撲了過來,被桌子上飛架的毛毛大長腿和缺角夾板鞋擋住。
“你就讓少爺吃吧!畢竟人家好日子也不多了。”
桑賈伊按下埃弗裡,埃弗裡對著那袋薯條喘粗氣。
“你們不用拿話激我,你們越想要我問,我越不問。”
伊恩斜著嘴角,將薯條一根根誇張地送入嘴裡。
埃弗裡果然按耐不住,他撅著厚實的圓嘴,像個小女孩一樣負氣道:“你以為我們嚇你嗎?博士已經決定讓你負責那丫頭的安全,到時看你怎麽死!”
“哈哈哈...”
伊恩笑得喘不過氣。
“我當什麽事,負責一個丫頭的安全?十個又怎樣?英女皇我都搞得定,還在乎一個小丫頭。”
“南音,南校長,怎樣?牛吧?城堡裡誰能讓他乖乖罰站?可那天,就是這個熊孩子整得他老實站了一個多小時,要不是我和桑賈伊救他,估計他會被活活呱死!”埃弗裡不服氣地還擊。
“哦?——”
對南熠的事情,伊恩倒有幾分興趣。於是,那袋薯條回到了埃弗裡的手裡,可這樣兩人也沒有乖乖就范,逼得伊恩隻好使出絕招。
長條餐桌上,他腳踩一個,手掐一個,兩人在求饒聲中終於道出了全部。
“就這樣?”
他松開兩人拍拍手,失望地從長桌上跳下。
“沒用的南校長!換了我絕對會,哈哈哈...”他奸佞地笑著,卻被身後的桑賈伊撲上去用漆蓋壓在地上。
“哎呦呦!”他叫著。
“不許欺負她!不許色誘她!”桑賈伊叫道,他和埃弗裡沒有把菲亞的特殊之處告訴伊恩,因為布萊恩千叮嚀萬囑咐過,即使對伊恩和科倫娜也不能說,他不能辜負這麽神聖的囑托。
“幹嘛!你瘋了?敢背叛吉田?背叛我?”
這個口口聲聲叫自己‘少爺’的人,如今竟為一個小丫頭背叛自己?!
桑賈伊傻傻地笑著放開他,尷尬地搖頭求饒:“我哪敢?少爺!她其實和你很像,也是個話嘮。可是,她才十六歲,沒你那麽賤,是個很可愛,很特殊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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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星期後,伊恩終於見識到了這個讓南音罰站,讓桑賈伊和他翻臉,和他伊恩相似度極高的女孩——菲陽。
天啦!這哪是什麽女孩?根本就是一瘋子!
在接到他們的第一天,伊恩就得出這樣的結論。
布萊恩對初到城堡的新成員都非常貼心地安排了歐洲7日遊,因為這段時間新成員特別多,所以他們分組進行接待。伊恩、安德烈、金家妍、埃弗裡為一組,負責人數最多的一批——從中國來的新礦。
他們在法國的巴黎接到埃弗裡駕駛的私人飛機後,就開始了被高音炮轟炸的痛苦經歷。
傳說三個女人一台戲,可這三個女人卻有要佔領全天下的節奏。
你說,你們看到盧浮宮、看到埃菲爾鐵塔、看到凡爾賽宮,叫一叫也就完了。
可兩個女生在那個瘋子的帶領下,看到藍天要叫;看到綠草地要叫;看到塞納河上的清水也要叫,簡直就是興奮得沒個完。
不是傳說中國女孩很斯文,很害羞的嗎?
“唉!傳說中的淑女已死!”伊恩悄悄和埃弗裡說。
光叫一叫也就算了!
三個女孩再加上兩個被傳染的男孩簡直是留戀、好奇一切新鮮的東西,廣場上肥碩的鴿子他們會去抱一抱;路邊任何一種小吃他們都會去嘗一嘗;他們和街頭的藝術家們一起狂歡一起憂傷,用傻逼透頂的表情和一座座雕塑合照、留影...
他們盡情歡笑,簡直是視他人如無物。
更有甚者是,三個女孩但凡見到金發、碧眼、高個一點的男孩,都會癡癡地看著,然後轉頭爆發出一陣“好帥哦!”的驚呼。
在入住酒店的電梯裡,迎面進來一批球隊的少年,三個在前面的女孩竟然忘了按電梯,等到球隊少年替她們按過電梯後,她們竟然也忘了說‘謝謝’,只是張著嘴傻笑。
這麽白癡,這麽失禮!
伊恩簡直氣瘋了。
這就叫帥嗎?跟本大爺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他在心裡唾棄道。
可惜,為了實現對桑賈伊“不色誘小女生”的承諾,他帶上了假牙套,沾了假胡子、假眉毛,還穿了件極其肥碩的粗布硬殼夾克,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個粗俗的流浪漢。
為此,還被埃弗裡他們三人爆笑了一整天,他攆著假胡子說:“你們不知道,我的帥多有殺傷力!為愛護天下女生,我用心多良苦啊!”卻換來他們更加瘋狂的嘲笑。
伊恩懶得理他們,也懶得理三個瘋丫頭。
兩天后,那兩個女生略略正常了一點,但話嘮小姐依然我行我素,甚至對一位意大利三、四十歲的冰激凌小販都瞪大了眼睛。
伊恩再也忍不住了:“小姐,難道在你眼中金發、碧眼的都如出一轍嗎?”
菲陽從那輛盛裝的冰激凌彩車前轉身,手裡舉著一黃一藍兩個大大的冰激凌,上面堆滿誘人的檸檬汁、藍莓汁、巧克力豆。
她將其中一個遞到伊恩手邊,伊恩咽了一下口水,擺擺手,他可不想像小朋友一樣在馬路邊吃冰激凌。
話嘮小姐伸出舌頭,舔下一顆帶汁的藍莓,閉上眼表情無比享受。然後,睜開眼用小貓一般懇求的眼神望著他,嘴裡還發出嗚嗚的叫聲。“好吧!怕了你!”
他隻好勉為其難地接了過來。
“沒有啊,區別還是很大的,男的、女的區別自然大,老的、少的那一眼還是分的出的,還有胖的、瘦的...”
菲亞邊說邊拉著他的手,穿過繁華的小街,來到小街下寂靜的湖邊,在樹蔭和花叢中找到一條長凳,坐下,開始講她這些天的心得。
用她有限的美術知識,講述五頭身與七頭身的區別;講述為什麽三庭五眼是最完美的比例,直到長椅上的伊恩不知不覺吃完了手中的冰淇淋,她的話都沒有停下。
“不過對美、醜,各民族有各民族不同的審美習慣,比如您,雖然有些許胖,這在我們中國唐朝就是一種美;您的大胡子,在近代以前被認為是男性的第二性征,如同雄孔雀的尾翎,雄獅子的鬃毛...”
媽呀!饒了我吧!
伊恩抬頭看著被樹葉揉碎的陽光,終於知道南熠當時的可憐,他痛苦地拿起紙巾,用力擦拭嘴邊胡須上沾到的冰淇淋汁。
突然,長椅那頭的女孩停了下來,一縷斑駁的陽光照在她微汗的臉上,那小小的粉粉舌頭還在舔著唇邊的藍莓汁。
她偏著腦袋,含蓄、莞爾地笑著指著他胡子。
伊恩趕緊用手擋了擋胡子,果然幾塊白白的紙屑,乘著湖邊的微風飄向水面上那群戲水的白鴿。
但對面的小丫頭依舊微笑地搖了搖頭,他又用手揉了揉,因為是假胡子,也沒敢太用力。一番努力後,他再次抬頭看向菲陽。
小丫頭笑著抬起眉毛,做了個禮貌地詢問的表情,伊恩吹了吹胡子,點了點頭。
於是,小丫頭從她透明小挎包裡取出一包濕紙巾,擦淨手,笑眯眯地緩緩湊到伊恩面前,伸出柔弱無骨的手輕輕地、小心翼翼地替伊恩清理胡須上的紙屑。
也許是因為湊得太近,她有些害羞,不願將氣息噴到對方臉上。所以她先深吸一口氣,然後憋住氣,直憋得臉蛋紅撲撲的,才又轉過頭去呼吸。
剛才還是個瘋丫頭,突然變得這樣體貼、害羞、溫柔而又細膩,讓伊恩有些不適應,他定睛看著這個小丫頭。
倘若說五官的立體感,東方人確實比不上西方人,可那吹彈可破、膚如凝脂的肌膚卻讓人明白什麽叫中國瓷娃娃,再加上認真的表情、憋得粉紅的臉蛋和不時輕咬的嘴唇,還真是別有一番情趣。
湖風吹拂,小丫頭單腿跪在他身邊的長椅上,微汗的自然體香從抬起的胳膊下隱約散發出來,這是伊恩從未聞到過的,他閉上了眼睛。
小丫頭白嫩如幼童一般的手指,輕輕撥弄伊恩的胡須,引得他鼻子癢癢的,不禁一個噴嚏打了出來。站在他面前的丫頭嚇得往後一仰,差點摔倒,伊恩趕緊伸手摟住了她的腰。這柔若無骨的腰,更讓他體會到東方人的美。
直到小姑娘輕推他,他才意識到自己一直摟著人家的腰,他尷尬地道著謙,菲亞則非常禮貌、而分寸的展示了什麽叫笑不露齒。
她月牙一般的眼睛,月牙一般的嘴唇,讓伊恩覺得這丫頭還真有幾分可愛。
這種感覺,在後面的幾天行程中就更加清晰了。
別看他們平時渣渣呼呼、鬧鬧騰騰的,可是一到公眾場所,就會壓低音量盡量不影響別人;參觀教堂和一些特別文化區,他們會事先了解注意事項以避免文化差異造成的尷尬;就連進入酒店用餐他們也會先谷歌好刀叉的用法、進餐的順序;就餐完畢後,也會客氣禮貌地遵循小費規則,看似大大咧咧的他們卻極其謹慎地做到了合乎禮儀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