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岸!”
這個地名一出口,就像是在平靜的水面上投下了一顆炸彈。
除了蘭道和蕭然,其余幾人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們的面孔上透露著驚訝,久久平靜不下來。
去東海岸,意味著蕭然要跨越兩塊大陸,從西邊的宋淵國到青瀾國的最東邊。
現在正值戰亂,誰也說不好哪一塊區域被設下了禁空術,所以禦劍飛行是不可能的。
“你們……究竟要做什麽,要去這麽遠?”
紫煙將纖細的五指搭在桌子上,指甲因為用力而顯得發白。
“去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而且時間緊迫,耽擱不得。”蕭然緩緩開口。
本來是為了慶祝蕭然安全回來的一頓飯,結果現在變得索然無味了,所有人都沒了胃口。
老板娘和夥計畢竟是局外人,對這種離別的情緒感觸不夠深刻。
他們略顯拘謹地開口:“需要我幫你們備上馬車嗎?我可以聯系上去東海岸的商隊,你們一起過去會安全一些。”
場面凝滯片刻。
蕭然打破尷尬,微笑說道:“那最好不過了。”
跟著商隊穿過宋淵國還是有必要的,宋淵國的大片區域都被設下了禁空術,步行趕路的話耗費時間太大。
等到了青瀾國的時候,蕭然可以找準時機禦劍過去。
“啪!”
眾人突然被聲音吸引了注意力。
紫煙將筷子放到了桌子上,然後頭也不回地跑上了樓梯。
藍煙看了眾人一眼,然後跟了上去。
好熟悉的一幕,又在蕭然面前發生了一次。
如果能一直長長久久的跟大家待在一起,蕭然又怎麽會不願意呢?
他坐在原位上,盯著面前的飯菜發呆。
“大師兄,我不想你走。”青瑤緊緊地摟著蕭然,小腦袋鑽進了蕭然的懷裡。
蕭然伸手彈了彈她的兩根小辮子,面帶微笑地說道:“我也不想離開你,但是放心,我只要有空就會立刻趕回來見你一面的。”
“那等我長大了,你會娶我嗎?”青瑤突然抬起了腦袋,容貌已初具傾城之勢。
“噗!”蘭道噴了一口飯菜。
他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然後面帶笑容地說道:“這菜醋放多了,有點酸。”
“要我現在去重新做一份嗎?”老板娘突然問道。
蘭道連連擺手,忙說不用,然後端著面前的飯菜跑到另一桌上吃去了。
“這桌不酸。”他嘀咕了一聲。
蕭然:“……”
“會不會嘛!”青瑤扯著蕭然胸前的衣服,小眉毛皺在了一起。
蕭然微笑地撫摸著青瑤的小腦袋,似乎都跟著將她的眉頭撫平了。
“會的。”
這句話像是讓青瑤吃下了一顆定心丸,她咧嘴一笑,像是開在懷裡的一朵水蓮花。
“如果我們都能安穩地活到那個時候的話。”蕭然緊跟著在心裡接著說了一句。
青瑤不知不覺間在蕭然懷裡睡著了,她呼吸很平穩,偶爾皺起了小眉毛,搭在下眼瞼上的長睫毛都會跟著輕輕顫動。
“會不會等我下次回來後,你就已經長大了?”蕭然輕聲嘀咕了一句。
青瑤小手緊緊攥著蕭然胸前的衣服,不肯放開。
“要休息嗎?樓上有空余的房間。”老板娘收拾著桌面,對蕭然說道。
“好。”蕭然笑著回應了一聲。
“紅姐,這段時間麻煩你了。”
紅姐先是愣了愣,然後受寵若驚地回應:“蕭公子客氣了,你們又不是沒付錢,而且我也沒做什麽,青瑤這孩子除了有些淘氣之外,其他時候就跟個小大人一樣。”
她說到這裡,頓了頓,又接著說:“你的師父,確實偷偷哭過很多次,青瑤總是跟她作對,但是紫煙真人又拿她沒辦法。”
蕭然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可是紅姐站在原地,似乎還有話要說的樣子。
“紅姐,你有事就直說吧。”蕭然露出笑容。
聽到這句話後,紅姐乾脆地坐了下來,她湊近蕭然,一臉八卦的模樣:“你和你師父……究竟是什麽關系?”
蕭然被問住了。
眸子帶著猶豫,還有些不知所措。
紅姐這時輕笑了一聲:“我都看的出來,紫煙真人似乎對你有那方面的意思,但是我可沒有那種腐朽古板的思維,師父跟徒弟,又沒啥血緣關系……”
蕭然眸子漸漸擴大,紅姐你貌似越說味道就越奇怪了!
“其實我最先了解的是你和青瑤之間的故事,但是現在又多了一個師父,這就越來越有趣了,你真是一個有意思的人。”
紅姐一臉笑容,像是對蕭然十分感興趣,準確來說,是對蕭然身上所發生的事特別感興趣。
沒想到蕭然聽後竟然也沒有選擇回避,他端正坐著,緩緩開口:“你認為,我該怎麽辦呢?”
“我認為?”紅姐伸手指了指自己。
蕭然點點頭。
紅姐沉默了片刻,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劃動。
“我覺得,能遇到真心對自己的人是很難得的,不要辜負任何一份真情,應該是你最需要做的。”
似乎是看到了蕭然臉色的糾結,紅姐繼續笑著開口:“難道你想從我這得到二選一的答案嗎?”
“我……”
蕭然被噎住了。
“這未免有點太殘酷了。”紅姐搖搖頭,歎息一聲。
懷裡的青瑤還在熟睡中,蕭然撫摸著她的腦袋,眼神溫柔。
“紅姐,麻煩你抱她去睡覺吧。”蕭然從座位上站起。
青瑤的手還在緊緊地抓著蕭然的衣襟,蕭然輕輕拽著,可最終還是她自己松開的。
“我也困了,有人來抱我去睡覺嗎?”
蘭道將臉從盤子中抬起,神情期待。
空氣凝滯了片刻,一邊的夥計甚至還抽空打了個嗝。
蘭道默默走開:“看來沒有。”
蕭然目送著紅姐離去的身影,視線轉移到了另一個房間。
他微微歎息一聲,走上階梯。
迎面便看到藍煙趴在欄杆上的身影,在他背後是緊緊關閉的房門。
“說實話,雖然和師姐假扮了這些天的夫妻,卻從來沒和她單獨處在一個房間過,十秒鍾都沒有。”
藍煙默默說著,目光盯著空氣中的某個點發呆。
蕭然的腳步停在原地,藍煙的話顯然是和他說的。
“我勸勸師父。”
他說著敲響了紫煙的房門。
就在指節扣響房門的那一刻,一雙纖纖細手直接從裡面伸了出來,然後將蕭然整個人拉了進去。
“啪!”
房門重重關上,聲響使得旁邊的藍煙都跟著抖了一下。
冷靜片刻。
藍煙俯視了一眼一樓與二樓之間的距離,他口中喃喃道:“不知道我頭朝地跳下去,會不會死的快一點。”
……
房間裡的窗戶大開著,外面刮進來的微風將紫煙的發絲吹拂在蕭然的臉頰上。
撓著在臉上,癢在心窩。
紫煙雙臂緊緊環抱著蕭然的腰身,腦袋則貼在蕭然的胸膛上。
事發突然,蕭然的雙臂平抬在半空中,遲遲不敢放下。
“帶我一起走。”紫煙喃喃著。
她在仔細地感受著屬於蕭然身上的溫度。
“人多本來就不太方便……而且我也不想師父你身陷危險。”
紫煙抬眸,目光閃爍:“果然是危險的。”
蕭然立即緊閉嘴巴。
紫煙嗔了他一眼,雙臂卻始終不肯松開。
“我既然心已屬你,就應該你走到哪,我陪你到哪,即使你趕我走,我也不會離開你片刻。”
蕭然的心跳突然加速了起來。
因為紫煙剛剛所說的讓他想起了紅姐對自己說的話。
“不要辜負任何一份真情。”
昏黃的燭光照亮了房間內的兩人,在牆壁上映出了一對相擁的影子。
蕭然不敢將雙臂放下,卻也不敢將眼前伊人推開,他覺得自己走到了一個岔路口,徘徊不前了。
蕭然不記得最終自己是怎麽從紫煙的房間離開的,他隻記得自己走出去的時候,恍惚得像具行屍走肉。
……
天色微亮,甚至還有幾絲灰暗。
周圍的房間一片安靜。
蕭然輕輕從床上起身,穿上衣服,然後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房門打開,爭取不發出一點動靜。
他躡手躡腳地來到蘭道的房門口,然後推門進去。
和想象中的一樣,蘭道睡得像頭死豬。
蕭然直接堵住了他的鼻子跟嘴巴,蘭道在驚嚇中睜開雙眼,然後一臉茫然地盯著蕭然。
蕭然先是“噓”了一聲,然後松開了雙手。
“趁他們還沒醒,我們趕快離開,老板娘聯系的商隊天還沒亮就來了。”
蘭道會意,立即穿上衣服。
他們二人躡手躡腳地經過走廊,然後躡手躡腳地下著樓梯,生怕發出一點動靜將那三人吵醒。
老板娘站在門口,面色古怪地盯著緩緩下樓的二人。
“就剩你們倆了。”
蕭然立即點頭,然後和蘭道貓著腰躲進了門口的一輛馬車裡。
“一路保重!”紅姐揮舞著雙手。
蕭然以微笑回應,然後關上簾子,坐在木箱上喘著粗氣。
剛剛為了不驚動那三人,蕭然的神經已經緊繃到了一定的程度。
他和蘭道鑽進了商隊的其中一輛馬車內,這輛馬車車身很長,裡面擺滿了木箱子,不知道運的是什麽貨。
外面馬蹄聲響起,車子速度漸漸加快。
蕭然長長呼出口氣,總算是順利離開了,沒有耽誤時間。
“我先補個覺。”蘭道打了個哈欠,將其中的幾個木箱挪到一塊。
“靠,這箱子還真重,裡面不會是黃金吧。”
蘭道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才將幾個木箱拚在一起,然後身體躺在了上面。
呼聲漸漸響起。
蕭然靠在窗邊,打量著外面的景物。
他並未去過大陸的東海岸,此刻最讓他擔心的還是隕石墜落的位置,是在島嶼,還是海底……
不知道過了多久,蕭然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
就像是有人在自己屁股下的箱子裡,用手撓著木板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