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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遊手劄》第67章 執念(五)
  詛咒最開始起源已經在漫長的歷史中被人篡改得面目全非,而伴隨著它的血腥的儀式卻被長久地保留了下來。

  人性中的貪婪與欲望是一切悲劇的根源,避開這些且不談,齊森透過櫻淺小姐的眼睛,在歷代族長的記憶中找到了被掩蓋了數十年的真相。

  真理之眼是一項古老神秘的巫術,代代傳承在櫻淺小姐家族的血脈裡,身上流著這種血的人會在四十歲之後血液慢慢枯竭而死,除非家族中被供奉為巫女的人在成年前的滿月裡覺醒。

  她所存在的一定范圍內都會使詛咒的效力減弱甚至無效化。並且持有者可以用“觸摸”或者“對視”的方式發動真理之眼,一定程度上瀏覽他人的記憶。

  任何強大的能力都會帶來強大的副作用。對於真理之眼來說,自從覺醒後它時刻都在擴張膨脹,如果不加以抑製,使用者就會精神崩潰而死去。唯一能製衡它的能量的便是血祭,血祭需要覺醒巫女直系親屬的鮮血加以供養,鮮血越多,其中所蘊含的情緒越劇烈,抑製作用越強。

  齊森眼睜睜地看著小小的女孩被蒙上眼睛捆在冰冷的手術台上,一遍一遍被額頭上的鐵片高伏電擊,注神刺激性的藥水洗腦。

  櫻淺小姐不能記住她的哥哥,因為從覺醒那天起,那個人就被視為一個移動供血工具,家族不需要會吵著要家人的任性小姑娘,他們隻想培養一個會動的泥偶高高供奉在神壇上,用她的犧牲為家族換來更大的利益。

  殘忍嗎?殘忍。但家族利益高於一切。

  知曉了一切的櫻淺小姐做了一個出人意料的決定——她逃走了。

  放棄了哥哥,放棄了家族,帶著恐懼與渴望,她一次次逃走又一次次被抓回家族,真理之眼時刻印在腦子裡的巨痛與反覆洗腦帶來的副作用在幾年後的春天爆發,櫻淺小姐躺在漆黑的帷幕裡,形銷骨立,像一把墳墓裡爬出來的骷髏,卻依然固執地不吃族人準備的任何東西。

  “我要死了。”櫻淺小姐微笑道,眼中的光芒像櫻花一般奪目卻短暫。

  氣急敗壞的族長狠狠地盯著榻上已經活不了多久的女人,突然露出了一個報復性的笑容:“你以為你死了就能救得了你哥哥?”

  他一字一句道:“你想死,我不阻攔。但若是你死了,我們所有人都會給你陪葬——當然也包括他。”

  櫻淺小姐瞪大乾澀的眼睛,侍從從門廊處拖來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那東西一動不動,仿佛死了一般在地上延伸出長長的血痕。

  “你不是為了這個東西想死嗎?”族長的木屐重重踢上了地上的陰影,發出一聲悶響。

  “哥哥?”櫻淺小姐張開了嘴,卻因為長時間滴水未進發不出任何聲音。

  族長的臉在暗處瘋狂而猙獰,一把拔出腰間的長刀:“那我就先在你面前宰了他然後大家一起下地獄!”

  櫻淺小姐掙扎著支起身子,卻被一旁強壯的侍從死死按住。地上那團東西似乎也感到了危機和恐懼,突然用力睜開眼睛望向這邊,茶色的瞳孔裡仿佛帶著千言萬語。

  “小櫻……”

  手起刀落,鮮血飛濺。

  斷肢高高揚起,地上的頭顱死不瞑目。

  櫻淺小姐的眼淚流到嘴裡,帶著腥味和苦澀,毫無知覺地一遍遍重複著哥哥最後沒來得及說出的那句話:

  “救救我……我還不想死……”

  已經發生過的事無法再改變,這一切都只是櫻淺小姐進入創世紀之前的記憶。

就像隔著一面玻璃牆,牆外的齊森安靜地垂下眼簾。  《安利》慘敗,櫻淺小姐的靈魂遭到重創,時不時會陷入昏迷,二人並沒有談過關於記憶的事,仿佛一切只不過是南柯一夢。目前最重要的是從接下來的遊戲裡活下來。然而在最後的大航海中,不是冤家不聚頭,二人在尋找線索的時候在一個荒無人煙的山谷與綠綠狹路相逢。

  女人手腕上的鐲子撞在一起叮當作響,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飾的殺意。齊森暗自叫苦,不過……

  他手中變幻,不到幾秒,一群數以千計,每個都有三米多高的巨型機器人出現在幾人之間。這群機器人身上裝備著高科技的鐳射炮和激光長劍,以人海戰術應該能拖上一會。齊森心如電轉,他並沒對這群機器人能打敗綠綠抱希望,只要能給他足夠的時間帶著一旁的櫻淺小姐逃命就足夠……

  綠綠輕蔑一笑,左手漫不經心抬起,輕飄飄向旁邊一揮,只見對面的機器人仿佛被巨石擊中,伴隨著一聲巨響飛了出去,精製鋼鐵製成的腹部深深凹陷。

  一起上!

  重重疊疊的機器人撲了上去,轉瞬間將綠綠的身形淹沒。伴隨著火光爆炸聲轟鳴響起,硝煙與碎石撲面而來,齊森將昏迷櫻淺小姐扶上小型飛行器。離地面將近五米遠時,煙塵散盡,綠綠的身影從中走出,光鮮亮麗的墨綠色旗袍連一個褶子都沒亂,女人噙著笑,目光卻如同淬了毒一般直射過來:“想跑?就憑那些玩具?”

  齊森閉上眼又睜開,手中出現了一把改良版的湯普森衝鋒槍,子彈雨點般向綠綠掃去,她卻避也不避,一拳將它們打成粉末。

  “給我下來!”她身形一晃,緊接著竟一把將飛行器從天上扯了下來!齊森和櫻淺小姐被透明的罩子護住, 落在地上毫發未傷。齊森自知今日定是不能善了,他瞥了一眼昏迷中的櫻淺小姐,笑了笑,望向綠綠的眼中隱隱露出幾絲魚死網破的意味。

  綠綠蓄勢待發,正準備一擊取他性命,然而就在這時,之前只是隱隱有些灰暗的天空此時一瞬間烏雲翻湧,日光隱沒,一輪彎彎的血月刹時間出現在半空。

  齊森愣了愣,突然猛地回頭望向身後的櫻淺小姐,後者不知什麽時候從昏迷中醒來,虛弱地扶在一塊石頭上,她的身子在不停地顫抖,蒼白的臉色仿佛被抽幹了血液的活屍,血紅的眼睛卻一直死死地盯著綠綠。

  血月既出,一切泯滅。

  齊森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櫻淺小姐衝了過去,腦海中回蕩著詛咒的條件。

  “施術者可以直接對靈魂進行攻擊,被真理之眼鎖定的生物將在瞬間承受來自世間萬物的記憶,一瞬間靈魂崩潰而死。這個禁術雖威力巨大,代價卻是施術者的性命,所以家族中多年不曾有人使用……”

  萍水相逢,你為什麽要救我!

  你不是還想留在創世紀裡找到你的哥哥嗎?

  你……

  毀滅隻發生在頃刻間,待齊森衝到她身邊時,一切早已塵埃落定。

  櫻淺小姐怔怔地望著齊森茶色的瞳孔,蒼白的臉上竟然慢慢溢出無盡的喜悅,她的意識慢慢消散,微弱的語氣裡也帶上了一絲遺憾:“我的名字是……櫻由淺香……活下去……”

  齊森哽咽著,說出這輩子對她說的第一句,也是最後一句話: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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