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世峰搖頭,
“倒不怕惡了李首輔,隻我對喬宇此人並沒有多少好感,此人有才,卻是剛愎自用,又有些陳腐守舊,偏還脾氣倔強,一旦我們兩家朕姻,若是他請我出面為他說項,重返京師……綺姐兒說……我是幫還是不幫?”
韓綺聞言便明白了父親的意思,今上年少有為,如今是漸漸坐穩了大寶之位,在朝堂之上已是越發的乾綱獨斷,聖意獨行了。
但陛下的所作所為在許多守舊的老臣眼中,那就是離經叛道,甚至是大逆不道,如今朝中可分做新舊兩派,已是漸漸有些水火不容之勢了。
而喬宇雖在南都任兵部尚書,卻也是多次上書抨擊陛下行事激進,不顧國體,不尊祖宗法度,便是這次陛下領兵親征,喬宇也曾上書勸阻,言辭很是激烈,甚至搬出了當年土木堡之變來……
這不是咒皇帝出師不利麽?
今上那性子自然是氣得跳腳,隻喬宇已是被人排擠到了南都,想再貶他便只能擼他的官兒了,陛下雖說性子急些,但總歸心地仁厚,覺著喬宇已被排擠在外了,再貶就有些可憐了,便只是將他奏折扔到一邊,不再理會!
可韓家因著三個女婿都是年紀輕輕,最是支持陛下大展宏圖的,自然就是站在新派一方的,如此一來……喬韓兩家結親便有些不妥當了!
韓綺明白了父親的思慮,但終究還是心疼弟弟,想了想對韓世峰道,
“父親的意思,女兒明白了,不過這乃是朝堂上的事兒,若是因著這個而斷了弟弟的一樁好姻緣,委實太可惜了些!”
韓世峰歎氣道,
“這我也是知道,因而才再三猶豫!”
韓綺又再勸道,
“朝堂是朝堂,家事歸家事,這也不是甚麽生死大仇,不過就是政見不一罷了,女兒家嫁了人也居於後宅,不會多過問前宅的事兒,且四郎乃是武將多是要呆在軍中的,便是爹爹與喬宇政見不合,也礙不了小夫妻的事兒……”
這廂勸來勸去,總算勸得韓世峰點了頭,第二日便親自寫信給了應天府裡相熟的舊識,請托對方去喬家問一問口風,那位也是個熱心的,當天晚上便去了喬府,見著喬宇一提是吏部的韓世峰,喬宇便皺起了眉頭,
“韓世峰……他可是有個女婿是錦衣衛?”
中人聽了便笑道,
“可不正是錦衣衛,如今已是做到北鎮撫使了,此子深得今上寵信,陛下禦駕親征,神機營便是由此子領率的!”
喬宇聞言冷笑一聲,
“哼!幸進小人罷了!”
中人聽了搖頭道,
“佐珙兄啊,你這固執守舊的性子也應當改改了,你是想在這應天府裡呆上一輩子麽?”
喬宇又哼道,
“李東陽前頭向陛下三上奏折乞骸骨要還鄉,陛下是因著要親征才將他的折子壓下來,待到陛下回歸,李東陽怕是便要走了……”
只要他一走,還有甚麽人能壓著老夫!
中人又歎氣道,
“佐珙兄,你這一句話便露短了,你的消息何其不靈通,當初是李東陽與你有隙才將你貶到了應天,你在這處一呆就是七年,卻是不知如今的京師朝局變化,李東陽走後還有一個楊廷和,他乃是堅定支持陛下的新派,以佐珙兄近一陣子的上書,你覺得楊廷和會將你調回京師麽?”
調你回去給陛下添堵,楊廷和也要跟著受牽連,他是吃飽撐了,要調你回去,不繼續壓著你就不錯了!
此言一出,喬宇果然沉呤不語,中人又道,
“這也是多年的交情,不管佐珙兄是聽得聽不得,小弟有幾句話便不得不說了……”
頓了頓看了看喬宇的臉色便道,
“今上年輕氣盛,正是銳意進取之時,想要改革舊製,定立新規,這也是新君上位常有之事,佐珙兄若是反對君上的做法,那便不要想著回京師去,便索性歇了心思,在南都養老,若是佐珙兄還有心想更進一步,便應盡改心思,珍惜眼前這一個大好的機會……”
喝了一口茶又道,
“那韓世峰在吏部乃是多年的老人,在京師裡人際廣泛,是真正的實權派,又有下頭四個女兒,三個女兒嫁的都是年輕俊傑,其中三女兒夫妻深得帝後寵信,小女兒雖說嫁的不是官場上人,但晉商的名頭你想來也是如雷貫耳,韓家隻這麽一個兒子,軍中又有韓世身的嶽父王老將軍扶攜,再有幾個姐妹們一定會幫手,韓家四郎的前途自然是穩穩的……”
說著深深看了喬宇一眼,
“少年郎前途有望,你覓得佳婿,親家翁又能助著你回歸京師,這乃是天大的好事,別人想都想不來的姻緣,佐珙兄還是好好想想吧!”
如此這廂勸解了一番,喬宇確是動了心,在心中反覆思量之後,便叫了女兒來問,
“前頭有韓家四郎來提親,不知小七可有意?”
那喬家七小姐,閨名婉婉,論美貌她在這應天府中當屬得頭一份,雖說差了些韓家小五的豔麗,但論起詩書文章來,卻是能甩小五好大一截的!
婉婉小姐聞言皺起了好看的柳葉眉,
“這韓家四郎是何人,女兒並不認識!”
“不認識有何乾系,以後成了夫妻自然便認識了!”
“爹爹這話何意,難道是要將女兒的婚事定下了麽?”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父母的自然不能害你的,那韓家四郎,爹爹也去打聽過的,倒是上進有為的好兒郎,配我們家婉婉那也是般配的!”
婉婉小姐在家中向來是被嬌慣著的,父母捧在手心中如珠如寶,卻是從來沒有被人這樣強按著吃過水,聞言不由氣道,
“爹爹,女兒不識得那韓家四郎,不知他人品如何,怎能隻憑著爹爹一句話便要嫁給他!”
“爹爹替你看過啦……人是不錯的!”
“女兒不是親眼所見,如何能信?”
“你……這是不信為父的眼光嘍!”
喬家父女說著說著便有些動怒了,幸得一旁的喬夫人從中周旋,
“老爺,您說的這韓家四郎,妾身也未見過,這婚姻大事也不急在一時,不如改日我們悄悄去相看相看,若是婉婉中意的話,我們再提婚事不遲!”
喬宇自然也不想同女兒鬧僵了,便就坡下驢,點頭道,
“即是如此,便去相看相看吧!”
第二日喬家母女果然尋了個機會去相看韓家四郎,回來喬小姐卻是大哭了一場,
“爹爹也不知怎麽想的,要女兒嫁那樣的人,女兒是寧死也不從的!”
喬宇聞言很是不滿,
“那韓家四郎有甚麽不好,為何便瞧不上他?”
“他……他長得五大三粗,又……又笨頭笨腦的,哪裡好了?”
喬宇應道,
“男子漢大丈夫,最要緊是功名利?,生得差些有甚麽乾系!”
“女兒……女兒不要……女兒就是不要嫁他!”
喬家小姐心高氣傲,心中的如意郎君就是那相貌俊俏,斯文有禮,翩翩濁世的佳公子,可不是韓家四郎這黑炭頭一般,粗魯不文的莽夫!
實則我們韓家四郎論相貌,那也是五官端正,眉目俊郎,隻他久在軍中,每日裡操練,自然曬得皮膚黝黑,又同一幫糙漢子混久了,行為舉止自然也是粗魯了些的!
偏那日裡喬家小姐坐在馬車之上,遠遠的撩了簾子偷看正同兄弟們合夥上酒樓的韓家四郎,韓謹嶽又是個敏銳的,一偏頭便瞧見了那坐在馬車中的心上人,這驚喜便如突見那月裡嫦娥離了廣寒,九天仙女猛然下凡一般,驚得他是手足無措,喜得他是不辯東西。
於是一個不小心,便撞翻了道旁的小攤,待到韓謹嶽漲紅著臉,掏了腰包賠付了小販的銀子後,轉身再看,那喬家小姐早已經不見蹤影了!
這也真是冤枉!
實也是他們緣份太淺!
這頭喬家小姐哭著鬧著不肯嫁, 喬宇卻是一心想做這門親,不顧女兒的反對,將自家的意思告之了中人,韓家那頭收到了消息,不知內情的韓謹嶽自然是欣喜若狂,之後韓家便派了媒人上門提親。
喬宇一口應下了親事,喬家小姐便鬧開了,又是尋死又是覓活,隻閨閣裡的小姐如何能忤逆得了父母,這六禮便按著規矩走了,喬小姐見這情形,心知這婚事是鐵鐵的不能推脫了,便心裡發了狠。
這一日也不哭不鬧了,自家收拾打扮妥當,便去前頭見父母,對二老道,
“父母要女兒嫁,女兒不得不嫁,隻女兒還有些話要當面問過韓家四郎,若是您二老點頭,便請了他過府,若是不然……女兒回去就一根麻繩吊死在梁上!”
喬氏夫妻也是被女兒的決絕嚇到了,聞言便應道,
“你們即是定了親的未婚夫妻,見一見面也是應當的……”
卻是派了人去請韓謹嶽,韓謹嶽得信喜出望外,便去尋自家外祖父王老將軍,王老將軍聽了便笑道,
“這是傻女婿上門頭一遭,我們嶽兒可不能失了禮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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