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衛武有言在先,李尤也是動手動腳佔了不少便宜,韓香草是半推半就,半羞半喜,蔣氏隻當女兒搭上了一個有錢人家的獨生子兒,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任自流,而那韓世同每日裡在外頭閑逛,卻是半分沒有發覺妻女的不妥當!
直到這一日,韓世峰好不易托同僚尋著一戶人家,興衝衝來尋韓世同說起此事便笑道,
“那家人的公子,雖不是讀書人,但卻是個武舉人,我瞧著比夏家二公子好上不少!”
此時武舉可不光是拚一身腱子肉的,大慶開國太祖皇帝南征北討,也是馬上的皇帝,於武舉之上也是要先策論,次以武藝的,能考上武舉人自然也是有幾分本事的!
不過世人重文輕武,又嫌武人沙場拚命,一個不小心自家女兒便要成寡婦,稍稍好些的人家都不願尋個武夫做女婿!
韓世同也是如此,韓世峰便勸他道,
“大哥不知這武人也不是都要到邊疆殺敵的,這位江其,江舉人乃是世襲的軍戶,且祖上有功,如今在京師七十二衛之中武驤左營,這乃是拱衛京師的京軍,若不是陪王伴駕,輕易不會出京師的!”
說白了就是皇帝親軍,要到邊疆殺敵除非皇帝禦駕親征!
韓世同聞聽此言這才點頭,
“如此倒是不錯的人選!”
韓世峰也甚是滿意,此時重文輕武,武人娶妻不比文人娶妻,倒是沒有那麽多自命清高,門縫裡瞧人的,只要良家出身,身子強壯好生養,能持家便成,且江其在京衛之中又不用上陣殺敵,在營中熬資歷到了年紀還能往上升一升,說不得韓香草以後還能做個把總夫人又或是守備夫人呢!
兄弟二人越說越覺此事可行,隻沒想到兄弟二人到蔣氏母女面前一講,蔣氏母女立時臉色大變,韓香草更是哭著喊著不要嫁個武夫,扯著嗓子哭哭啼啼的嚷道,
“若是讓我嫁個武夫,我立時就一根繩子在這梁上吊死!”
這麽一鬧,韓氏兄弟立時有些傻眼,韓世同立覺妻女丟了自家臉面,很是對不住兄弟,強壓了怒氣對神色尷尬的韓世峰道,
“四郎且先回去,待我好好教訓這不知好歹的孽障!”
韓世峰隻得回轉家中,卻是不敢將事兒同家裡人講,隻坐在書房之中悶了良久,王氏這陣子倒是漸漸氣消了,對韓世峰也有了些好臉,便親自過去請人,
“老爺因何事煩心,怎得不出來用飯?”
韓世峰歎一口氣,
“不過是些公事罷了!”
婦道人家利來不過問朝上之事,王氏自然也不好多問隻道,
“公事再大也比不過肚子要緊,還是先用飯吧!”
夫妻二人這廂到了前廳,見女兒們早已坐好等著,韓繡笑道,
“父親,今日可要吃酒?”
韓世峰見著膝下這幾個年華正茂的女兒們,一個個巧笑倩兮,活潑可愛的模樣,心中再有煩惱也是消散了幾分,當下笑問道,
“今日有何喜事要吃酒?”
韓紜笑道,
“今兒老三月考得了一個甲等!”
韓世峰聞言笑道,
“這倒是好事,是應吃一杯酒的!”
老三月考得甲等乃是常事,倒是不以為奇!
韓紜又神秘笑道,
“父親還要多吃一杯酒呢!”
“哦,這又是為何?”
“因為大姐姐也得了一個甲等!”
韓世峰聞言更是喜上加喜,
轉頭瞧向韓繡, “好好好!我們家老大如今也是出息了!”
聞得如此喜訊,韓世峰真正是老懷大慰,當天晚上連吃了兩壺酒才罷休,卻是半醉著被王氏扶到了床上,這廂伸手拉了王氏的手歎氣,良久道,
“惠惠,我如今才算是明白,你同孩子們才是我韓世峰這一輩最……最應看重之人!”
這才是至親的骨肉,共患難的同船人,旁人……便是那至親的兄弟,總歸還是隔了一層皮,你對人好,卻也未必能得個真心!
王氏聞言鼻頭一酸,差點兒流下兩行清淚來,拉著他的手歎道,
“你總算明白了!有你這一句話,便是前頭受了多少委屈我都不覺著難了!”
王氏守著他呆坐了會兒,待得他鼾聲漸起,這才叫人端了熱水進來親自給他擦臉擦手,又去了鞋洗腳,待得收拾妥當這才上榻睡去。
不說韓世峰夫妻二人陰鬱盡去,恢復如初,隻說那韓世同見女兒尋死覓活的不肯嫁武夫,怒而要抽了棍子揍人,蔣氏見他是動了真怒,忙上前去將他攔了,
“他爹,他爹!你是不知道,我們家香草已是有了意中人了!”
韓世同聞言先是一愣,繼而大怒,
“你這孽障,竟敢私下同外男來往!”
他們住在了這院子裡,除卻京中的幾家親戚並無甚認識之人,不是在外頭同人私相授受又是如何?
蔣氏忙道,
“不是七姐兒的錯,不過是偶然相遇罷了!”
當下將母女二人如何在外頭賣針線活計,又如何同那位李公子認識講了出來,韓世同怒道,
“那人是何出身來歷,又是做何營生,你們可是知?,竟敢如此輕信於人,也不怕被人騙了去!”
蔣氏應道,
“此事我們有去打聽過的!”
蔣氏母女確是去打聽過的,隻李尤此人做事向來謹慎,與那些大宅子裡的精明貴婦們都能周旋,偷著人家妻女而不被家中位高權重的男人發現,若是沒點子手段,如何能混得一身的體面?
蔣氏在街面上打聽到李尤的住處,便跟著尋了過去,見得門戶高大倒似有錢人家,又問過左鄰右舍,都說是位讀書人,來自通州,家中富貴,又只有這麽一個獨子,到京師買了一個院子,卻是到此遊學的,每日裡進進出出都是前呼後擁,有奴有仆的!
蔣氏母女得知這等情形不由暗中竊喜,隻當天上掉下一個大肉餅子,要把人給砸暈的快活!
韓世同先時還憤怒不已,聽到後頭怒氣漸去,卻是將信將疑,
“你們所言可是當真?”
“正是!正是!”
蔣氏母女兩個腦袋點得同那小雞啄米一般,韓世同不由又信了兩分,想了想道,
“且等我尋個機會見一見他!”
隔了兩日,果然韓世同見著了李尤,韓世同雖說也是活了半輩子的人,可見識比李尤這自小在京師街面上混的小子一比,卻是差上了不少。
他來拜見韓世同,舉止行動上倒是半分挑不出錯兒來,談吐說話一派大家公子的氣派。
韓世同又問他學問詩書之事,李尤也是應對自如,他這三分淺水蒙韓世峰這兩榜的進士不成,蒙韓世同這鄉下農漢倒是綽綽有余,李尤在這小院之中呆了半日,便已是讓韓世同在心裡點了頭,還特意留了李尤在家中吃飯,用罷晚飯之後韓香草羞噠噠出來相送,卻是對情郎喜道,
“如今看來我爹爹也是喜歡你的呢!”
李尤心裡暗暗冷笑,
“一幫子鄉下來的泥腿子,若是不能將你們糊弄了,也枉費了小爺在這京師地面上混了這麽些年!”
這廂面上卻是喜道,
“能得嶽父大人青眼自然是我的福氣!”
韓香草嬌嗔道,
“胡說甚麽呢,誰是你嶽父大人!”
李尤笑著拉她的手道,
“你早晚是我的人,你爹爹也早晚是我嶽父大人,現下叫來豈不是親熱?”
韓香草嗔道,
“你少得意,我爹爹雖是喜歡你,但還有我四叔呢,我四叔在京中做官,我爹爹最是看重他,待他見了你,點過頭之後你再叫不遲!”
李尤聽了卻是眉頭一挑,想起衛武的叮囑當下皺起了眉頭對韓香草道,
“你前頭不是曾提過, 你那幾位堂姐妹私下裡是瞧不上你的麽?”
韓香草點頭恨恨道,
“正是,她們隻當這天下就京師裡的人都高人一等般,確是瞧不上我這通州鄉下地方來的!我這回到要讓她們瞧瞧,我尋的郎君也是通州人士,卻是比她們在這京師裡尋的好上百倍!”
似韓慧娘尋了個商人,家裡也不過有些薄產,那裡如李郎家中可是良田千畝,奴仆無數,說不得韓慧娘嫁過去以後還要拋頭露面的到鋪子裡幫手,怎比得她在家中使奴喚婢來得尊貴!
還有那韓繡,雖說是定了個官宦人家的子弟,但家中兄弟不少,銀子都在公婆那處捏著,真要過起日子來,只怕也是拮據的,那似李郎這般……一根獨苗,多少家財都盡著他揮霍!
李尤早瞧清了她心思,心中暗笑,面上皺眉道,
“你也說你那些姐妹對你不好,若是知曉我們的事兒,從中做梗怎麽辦?”
“這個……”
韓香草自己就是一個見不得別人好的,自然瞧著旁人也是如此,想到前頭夏家的事兒,便在心頭暗想,
“李郎說的對呀,她們自詡官家小姐,一個個鼻孔朝天的樣兒,若是見著我尋了一個這般好的夫婿,說不得心生嫉妒,從中作梗呢?”
要知曉四叔雖說對他們不錯,但四嬸卻也是一個門縫裡瞧人的,屆時枕頭風一吹,將我這好事給攪黃了,我豈不是哭都沒地兒哭去?
想到這處韓香草便有了主意,當下對李尤道,
“李郎放心!我必不會讓她們壞了我們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