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遇上這樣的屍體,韓綺都要強壓著驚懼上前觀看……
這些屍體許多已經腐敗不堪,形狀慘不忍睹,韓綺卻仍是要強忍了惡心,上前仔細查看,甚至還要剝了衣裳在滿是屍斑的皮膚上尋找自己夫君的痕跡!
韓綺也是想過,衛武與陛下為了不被韃靼人發覺,也許會換了衣裳,假扮韃靼人蒙混,因而路上遇上的每一具屍體,無論蒙漢,她都會仔細察看,偏衛武生得高大,身形與韃靼人極是相似,因而每當韓綺見著一具身形高大的屍體,便會驚疑恐懼不已,生怕這一步走上前去,便是與丈夫的最後一面!
這樣的心理折磨,非是如她般經歷此事,是沒法子體會的!
因而她一路走來,心裡已在受盡了煎熬,人是肉眼可見的瘦了下去,身子骨也是有些支撐不住了,到如今好不易見著陛下與衛武都平安無恙的睡在那處,卻是驚喜來的太突然,好似一時無法相信般,呆愣愣立在那裡,喃喃叫了一聲,
“武哥!”
便無聲無息的流下淚來!
卻說那床上睡得衛武,正自在做夢呢,夢中他回到了家中香軟的床榻之上,軟玉溫香在懷,正與自家綺姐兒卿卿我我,卻不知為何綺姐兒突然哭了起來,衛武一見大驚忙問,
“綺姐兒,你……你怎得哭了?”
懷裡的綺姐兒便哭著應道,
“夫君,你我乃是前世的緣分,今生才能成了夫妻,隻如今我重生二世的事情已是被地府輪回司裡知曉了,要拿了我回去,至此……我們夫妻緣分已盡,便就此別過吧!”
說罷在他懷中化做了一縷青煙消失不見了!
衛武忙伸手去撈竟是撈了一個空,嚇得他大叫一聲從睡夢之中醒來,
“綺姐兒!”
這廂身子一空,竟從床上摔了下來……
“哎喲!”
這一摔真是不輕,摔得背臀上生疼,剛要抬起頭來,便聽得有熟悉的聲音在問道,
“武哥,可是摔疼了?”
衛武立時傻在了當場,半晌抬手給了自己一耳光,
“噝……真疼!”
不對呀!我這不是在做夢啊!
這背上、屁股上、臉上都是生疼,我沒做夢呀,怎得會有綺姐兒的聲音?
猛然一抬頭,見著韓綺那張憔悴的小臉就在眼前,
“綺姐兒……你……你怎麽在這裡?”
這時節朱厚照也被他給鬧得醒了,也翻身坐了起來,一見韓綺又看了看她身後的幾人,不由喜得大叫道,
“你們終於來了!”
韓綺見狀也顧不得同夫君說話了,當先跪下行大禮,
“陛下,臣婦等迎駕來遲,還請陛下恕罪!”
朱厚照哈哈一笑從床下來,
“無妨,無妨,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衛武見這情形總算明白不是做夢了,忙起身拉了韓綺的手道,
“綺姐兒,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韓綺對他歎道,
“你與陛下在大同城外失去了蹤影,錦衣衛便密報了皇后娘娘,娘娘也是六神無主,便請了妾身拿主意,妾身想著遠在京師消息不便,與其擔驚受怕倒不如親自走一遭,妾身這才到了此地……”
衛武聞言搖頭道,
“這邊塞苦寒又有兵禍,你來……實在不應當啊!”
他一句話未說完,卻見得韓綺眼圈兒發紅,眼眶裡那眼淚珠子將掉未掉,就這麽淚水盈盈,悲愴欲泣的看著他,
“夫君在外生死不知,妾身便應當在京師之中苟且安逸麽?”
衛武見狀嚇得立時改了口道,
“是我的錯!是為夫的錯,是為夫讓夫人擔心了!”
這廂忙抬手笨手笨腳的為韓綺擦去眼淚,朱厚照在一旁瞧見了也是心有戚戚,
“那個……皇后沒有……沒有被嚇到吧?”
小妹那心眼兒粗,膽子也大,想來是無事的!
韓綺應道,
“回陛下的話,娘娘倒不是很怕,只是拉著臣婦哭了一場,直嚷著要同臣婦一同來呢!”
朱厚照聞言心疼不已,嘿嘿笑道,
“是朕疏忽了!疏忽了!”
這廂又問過家裡的諸事,聞聽得韓綺應一切都好,二人才放下心來。
找到了人,總算是一顆心放下了,連日的疲勞令得韓綺也是有些撐不住了,便向朱厚照告了罪,去石將軍安排的住處歇著了!
這頭忙派了人去給牟斌報信,牟斌接到信立時便派人送信回京師,給皇后娘娘報喜,自己則是領著大隊的人馬往瓦窯口趕。
這一回可是再不能把陛下給弄丟了,再多來上幾次,自己這身子再強壯也怕是要一命嗚呼了!
陛下這性子真是太讓人不省心了,再這麽下去,他當真是要早早向陛下請辭,告老還鄉保命了!
消息放了出去,皇帝陛下便老實等在瓦窯堡,待得牟斌他們來迎接,這便是要返回京師了!
可皇帝陛下老實了,那韃靼人卻不肯老實了,眼見得天氣一天天轉冷,大同城高池深是久攻不下,便又轉而要打宣府。
這一日趁著一個大風無月的夜裡,悄悄撤往了宣府,待到第二日大同這邊發覺韃靼人撤走時,韃靼人已是奔襲百裡之外了,初時邊鎮眾將還當韃靼人失了耐心,已是如前頭無數回那般,久戰無功便班師回朝,等度過了寒冷的冬天,待明年再戰。
卻不知為何這一回那韃靼小王子發了甚麽失心瘋,仿佛很是不甘心失敗一般,竟轉而去了宣府,又不知怎得一路急行軍過了前頭無數關口,卻是偏偏選中了瓦窯口這處做為突破之處。
那現下已經知曉皇帝身份的石勇,立在敵樓之上望著漫山遍野的韃靼人不由的破口大罵,
“直娘賊的!當真是怕甚麽來甚麽,這些韃靼人旁的地方不去,怎得偏偏來了老子這裡!”
莫非是韃靼人生了天眼,瞧見了皇帝陛下在這裡麽?
他乃是沙場老將,怎麽會怕韃靼人,隻如今陛下在自己這堡中,若是一個不慎讓對方攻破城防,陛下有個甚麽閃失,他一人死了不能完事兒,只怕拖上家裡妻小父母,上下九族都不夠賠的!
這讓石勇如何不罵?
當下忙派人去報與陛下,
“請陛下速速離開此地,退到宣府又或是大同安全的所在……”
或者陛下您就快快拍拍屁股走人,直接回京城吧!
石勇一想到前頭他看不順眼這小子,硬生生將腰牌壓了五日才上報,不由的是腸子都悔青了!
“早知今日,當初便應將這燙手的山芋,快快的送出去!”
但事已至此再說甚麽都晚了,自然只有打起精神將陛下弄走,再好好迎敵!
可石勇卻是不知咱們這位少年天子的心性,前頭在大同喬裝改扮不能暴露身份,卻是無緣上城牆與守軍一起殺韃靼守邊疆,正自遺憾著呢!
“衛武你前頭還殺了一個韃靼人呢,朕好不易來了這一趟,卻是連一個韃靼人都沒有殺過,實在是不甘心啊!”
朱厚照對勸自己離開的衛武道,衛武聽了應道,
“前頭我們在樺門堡不是炸死了不少韃靼人麽?連那薩滿巫師都死了!”
朱厚照卻是耍起任性來了,
“死是死了不少,可是沒一個是朕親手殺的,如何能讓朕甘心,總要親手殺一個才能出胸中的一口惡氣!”
這廂卻是死說活說就是不走,之後趕來的牟斌等人也是一旁相勸,可有甚麽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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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皇帝,他最大,皇帝耍起性子來,那是誰都壓不住的!
眾人無奈隻得苦著臉,護著皇帝陛下上了城牆。
朱厚照上得城牆想往城下探頭觀看,卻發覺自己被人裡三層外三層的圍在了當中,他個子又不夠高,踮著腳都只能看人的後腦杓,不由的大怒對牟斌罵道,
“牟斌,你這錦衣衛指揮使是怎麽當的,這麽多人將朕圍住不是擺明了, 告訴韃靼人這裡有大人物在麽,還不快叫他們散開!”
牟斌聞言忙道,
“陛下說的有理,臣知錯了!”
這廂忙叫了眾人散開,朱厚照才得機會從那牆垛處向下張望,見得那遍地的韃靼人不由吐了吐舌頭驚歎道,
“這些韃靼人跑來跑去也不嫌累,有這功夫年年來這一回,還不如回去好生養牛養羊過日子呢!”
一旁石勇聽了便應道,
“陛下,韃靼人不事農耕,只會養牛羊,那草原上除了產些羊皮牛皮以及肉類,便沒有旁的東西了,韃靼人生活的一應物品,便是一根繡花的針都要從我們這裡買,我們不買,他們便只有搶了!”
朱厚照聞言笑道,
“這些朕在書上也是看過的,太祖立國時痛恨蒙元,曾經發誓不許一針一線流入蒙元的地界,這麽些年下來,殘元前頭留下的東西也是讓他們折騰的差不多了,他們便只能將主意打到我們頭上了!”
石勇點頭,
“陛下英明!”
說話間神色卻是猶豫,欲言又止起來,朱厚照見狀便道,
“石將軍有何話要說,盡管講來便是,朕微服私訪邊塞,正是想探查一番韃靼人的虛實,體察體察邊塞眾將士的辛苦,將軍但有難處,盡管講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