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眼珠子轉了轉道,
“前頭弗朗西斯曾對我說過,若是將火油密封好後,再以引線點燃便會如那轟天雷一般炸裂開來……這麽多火油若是全數炸開……”
二人對視一眼都是眼前一亮,當即決定改燒為炸,這麽多桶火油若是炸開,必說不得能將這地堡炸上天去!
朱厚照眼中凶光一閃道,
“光是燒了地堡也是便宜了韃靼人,待到他們全數進入地堡之中,我們再炸……”
“好,就這麽辦!”
衛武點頭,一人這廂忙碌開來,卻是尋了牆角邊放著的一捆捆麻繩,全數扔入桶中浸透了火油之後,又將那其余的火油桶全數鑽開了小孔,放入了麻繩又在外頭纏上麻繩固定,將繩子一路放到了地窖口,以備點燃之後能逃走。
二人這廂又怕火油不能炸開,便悄悄倒了幾小桶火油到外頭,選那無人去的地方四處潑灑,做完這些之後,兩人便隱在暗處等著韃靼人進來,隻那些韃靼人也是奇怪,燒屍體燒的差不多了,便開始圍著火堆,跟著那薩滿巫師唱起歌,跑起舞來……
二人很是詫異的看著那些圍著火堆笑得很是歡快的韃靼人,朱厚照道,
“韃靼人果然禽獸也,同族袍澤戰死不少,他們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衛武卻是一臉的凝重,
“我前頭聽綺姐兒說過,韃靼信薩滿,認為每一個死了的勇士都可以回歸天神的懷抱,因而巫師親自來將死者送往天國之後,留下的活著的人都會為他們高興!”
朱厚照啐道,
“呸!這甚麽狗屁天神!”
衛武轉頭看向他道,
“陛下……難道不覺著這樣的人十分可怕麽?他們不會畏懼死亡,反倒是因為能回歸天神的懷抱而欣喜,這樣的軍隊必是悍不畏死的,我們大慶的軍隊又如何與之相比?”
朱厚照聞言終是臉上變了色,沉默良久問道,
“你說的對,這樣的軍隊我們大慶軍隊確是無法戰勝?”
兩軍對戰憑的就是悍勇,若是對方不怕死,死一個來一雙,死一雙來五雙,任是再意志堅如磐石之人,也要崩潰的,這仗怎麽打?
更何況……如今的大慶軍隊早被打沒了骨氣,如何與人拚死?
二人互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憂色,朱厚照歎道,
“看來,我出來一趟果然是對的……”
若是不出紫禁城,自己說不得一輩子都不會知曉韃靼人到底是甚麽樣子,又怎麽會知曉大慶人敗在哪裡?
兩人在暗處等了許久,才等到了酩酊大醉的韃靼人三五成群的往地堡之中走,朱厚照探頭看了看卻是暗罵道,
“怎得沒有多少人進來?”
衛武應道,
“韃靼人習慣了幕天席地在野地上搭帳篷,並不喜歡在地堡中過夜……”
因而許多人都是吃醉了酒,就地倒下去便睡了,並沒有進入地堡。
二人見狀有些無奈,隻事已至此,也只能弄死幾個算幾個了!
韃靼人也不是全然沒有警惕之心,夜裡仍是派了幾隊人馬在外頭放哨,但他們隻防了外頭卻沒有防著裡頭,於是等到天色朦朧,正在黑暗與光明交接時的一片混沌之中,人睡得最沉之時,便突如其來的一陣驚天動地,仿佛從地府之中傳來的巨響炸開在地底,
“轟……”
這是第一聲,有的人還如在夢中,
“轟……”
這是第二聲,所有人都清醒了過來,
“轟……”
第三聲,大地一片震顫,
“轟轟轟……”
接二連三的爆炸仿如天神降下的憤怒,所有人都驚恐的呐喊尖叫著,想站起身又被震得趴伏在地,看著眼前的地堡變做了一個巨大的火球,連那高高的敵樓都燒了起來,
“轟……”
這一聲特別巨大的轟鳴聲,整得人的耳骨都發起痛來,卻是剩下的火油桶一起爆炸了,巨大的氣浪排山倒海向四面放射開來,將人們驚恐的聲音全數淹沒,所有的韃靼人都伏在地上看見了終生難忘的一幕,那座地堡之中最高的塔樓,仿佛被天神的巨手托了起來般,竟有半截高高的飛了起來,
“轟……”
然後重重的砸了下來,那些未曾進入地堡,在地堡附近的韃靼人立時被砸了個正著,卻是連叫都未來得及叫一聲,就被壓成了肉餅,旋即便被大火吞沒。
大地開始像波浪一般劇烈的起伏起來,韃靼人嚇得伏在地面之上,隻得嘴裡無助的念叨著,
“天神寬恕!天神寬恕!”
而衛武與朱厚照此時也藏身在草叢之中,二人都是灰頭土臉,見得那地堡中爆炸的聲勢,不由也是面面相覷,
“沒想到那些火油威力居然這麽大!”
衛武道,朱厚照應道,
“若光是火油自然是不成的,裡頭還混了不少旁的東西,一起點燃自然是厲害許多!”
他一張臉早已被熏的漆黑,雙眼卻是難掩興奮,適才二人沒想到威力這般大,跑得有些慢了,差一點兒將自己都給一塊兒點了!
二人伏在草叢之中等到爆炸終於不再繼續,地面也恢復了平靜,這才相互扶持著站起身來,這時再看整個樺門地堡,早已是不翼而飛,只剩下地面之上一個巨大的深坑,韃靼人這時節也回過神來了,開始爬起來驚慌的四下奔走,嘴裡發出無意識的呐喊,衛武與朱厚照看得嘿嘿哈哈笑個不停,
“韃靼人原來也不過如此!”
不過一場爆炸便被嚇得跟兔子似的四處亂竄,這要是到了朕的神機營裡,他們豈不是日日都要尿褲子!
他們原本以為韃靼人亂一陣子,便不會再亂了,可沒想到韃靼人竟是越來越驚慌,看那樣子竟是比前頭爆炸時還要驚慌失措,
“嘰哩哇啦……”
每一個韃靼人嘴裡都開始叫嚷著同樣的話,開始如無頭蒼蠅一般到處亂跑著,衛武奇道,
“他們在叫甚麽?”
朱厚照茫然搖頭,
“不知道啊!”
韃靼人叫嚷了一陣之後,便開始向著一個地方聚集,人越聚越多,竟是所有活著能動的韃靼人都在往那裡移動,二人相識一眼,
“怎麽回事?”
韃靼人越聚越多,朱厚照終是忍不住好奇心,
“走,去瞧瞧!”
按理說,這時節正是他們逃走的好時機,隻這二人都是膽大包天的,尤其是朱厚照,早已忘記自己乃是身嬌肉貴的萬乘之君,真把自己當成一個劫後余生的小兵了,心裡想著,
“左右炸死了那麽多韃靼人,老子也是賺了,過去瞧瞧熱鬧,便是被發現……大不子就是一死!”
當下二人都是拔腿往那地兒跑去,韃靼人紛紛往這處聚攏,也有不少似他們二人這般奔跑的,又他們二人身上穿著韃靼人的衣服,披頭散發,滿臉漆黑,慢說是韃靼人認不出他們來,便是夏小妹與韓綺親至,也未必認得出自家夫君來!
二人跑近了,人群越發的密集,二人便奮力往裡擠,此時間倒是朱厚照的身形比衛武更佔便宜,他身形削瘦比韃靼人矮了一頭,往那人縫之中一鑽,便如一尾活魚一般掙了幾掙,就消失無蹤。
衛武一見大急,生怕將皇帝給弄丟了,忙也奮力擠入人群之中,待得他們鑽入了最裡頭,人們圍成的圈兒時,卻見得當中擺放著一具屍體,卻是被砸的血肉模糊,臉上已是看不出本來面目了,隻那身上的衣服二人還是認的得,竟然是那薩滿的巫師!
那薩滿巫師竟然被炸死了!
被炸死了!
嘿嘿嘿……哈哈哈……
朱厚照忍不住笑出了聲,
“哈哈哈……叫你裝神弄鬼,你們那甚麽狗屁天神甚麽沒有保佑你啊……哈哈哈哈……”
他這一笑不要緊, 立時引來了身邊韃靼人怒目而視,紛紛將手按到了腰間的刀柄之上,一個個雙眼瞪得如銅鈴一般大,就等著這小矮子再笑一聲,便揮刀將他腦袋給砍下來了!
幸得一旁的衛武見勢不妙,從後頭伸手重重捏了朱厚照一把,
“哈哈……啊……啊啊啊……啊啊啊……”
總算是朱厚照反應夠快,挨了一把立時回過神來,笑聲中途一刹,啊啊了幾聲,立時變做了哭聲,
“啊啊啊……嗚嗚嗚嗚……”
他一仰脖子,擺出一個哭臉來,朝著天仰面哭了起來,這周圍的韃靼人一見,隻他是受刺激太大,一時神智錯亂,哭笑不知了,這才松了手裡的刀,被他的“哭”聲感染,一起仰天發出一陣似狼嚎又似鬼哭的聲音,一時之間這坍塌的樺門堡前,荒原之上響起了一陣陣悲傷的嚎叫之聲……
韃靼人哭的起勁兒,衛武卻是見機得早,拉了朱厚照一面“哭”一面往外頭走,順手還將後頭站著的人拉進來,一指裡頭的巫師屍體,示意對方過去瞻仰遺容,又一路同哭嚎著的韃靼人拍著肩頭退了出來……
“嗚嗚嗚……啊啊啊……”
二人一路扯著嗓子跑了出來,待得跑遠了朱厚照便問衛武道,
“我們現在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