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間便如凝固住了一般,靜窒的室內,讓人的小心肝兒似被扔進油鍋裡翻來覆去的煎炸一般,衛武急得團團打轉,終是忍不住出聲問道,
“大夫,到底是個甚麽情形,您倒是說話呀!”
那老大夫白眼兒一翻道,
“且容老夫瞧個仔細……”
又是左手右手的診了半晌,衛武急得都快頭頂冒煙兒了,這才悠悠道,
“年輕人……慌甚麽慌!都當爹的人了……性子毛毛躁躁可不好!”
衛武聞言先是呆了呆,回過神來便忙道,
“大夫,你……你是說我……我要當爹了?”
老大夫鼻子裡哼了一聲,看著面前這一對神色複雜的小夫妻,眼兒一眯道,
“怎得……這是當爹當娘了……還不歡喜?”
“呵呵呵……”
衛武反手一摳後腦杓,
“這個……呵呵……也……不算太歡喜!”
老大夫瞪了他一眼,一面收拾東西一面叮囑韓綺道,
“夫人的身子康健,胎像穩定,一應吃穿只需如平常便是了……”
說著又瞪了衛武一眼,
“這前三個月,後三個月不能同房,小子……你可記清楚了?”
衛武撇了撇嘴,
“記下了!”
“嗯!”
老大夫又叮囑了幾句,便揮手趕人了,
“走吧!走吧!老頭子要睡了!”
二人這才起身,付過診費之後,相攜離開了大夫家中,坐在馬車之上,衛武盯著韓綺的肚子瞧,韓綺也瞧著自己的肚子瞧,饒是她再沉著鎮靜,兩世為人這也是頭一回當娘,一時有些手足無措,這個孩子來得太意外,二人都沒覺著有何欣喜,反倒是心裡惶然不知如何是好,
“武哥,怎辦?”
韓綺難得的六神無主,衛武畢竟是男人,經過了最初的錯愕與驚詫之後,心緒倒是回復的比妻子快些,抱著妻子輕撫著她的後背安慰道,
“罷了!兒女皆是緣,即是孩子要來,我們便養著就是了!”
韓綺埋首在他懷裡,
“那……這之後怎麽辦?我……要不要回京師去?”
衛武皺著眉頭想了想應道,
“這懷胎頭三個月,經不得奔波……且這陣子我必會忙著船隊的事兒,多半是會在廣州呆到今年底的……倒不如不回去了……”
綺姐兒回去,他們便是夫妻分離,相隔兩地不知情況如何,反倒提心吊膽,倒不如就在新寧呆著,雖說他諸事繁忙,但總歸時不時還能來呆上兩日,夫妻二人見見面,也好知曉對方的近況!
韓綺聞言想了想也覺著有道理,當下點頭道,
“即是如此,那就寫信告訴給家裡吧!”
二人回轉之後,夫妻二人便分別寫信將近況一一稟報了家裡,待得王氏與吳氏收到信的時候已是半月過後了,吳氏見信大喜,王氏見信卻是犯了愁,拿著信對苗姨娘歎道,
“你說說……這跑去廣州人生地不熟的,那裡又不比我們這裡,是氣候炎熱,潮濕多蟲,綺姐兒那身子骨也不知受不受得住!”
苗姨娘也是一臉的憂色,
“綺姐兒那身子本就不算太好,又前頭一回害了一場大病,這麽些年雖說是養著,但終究有了虧損,也不瞞夫人說,前頭他們小夫妻不肯生育,奴婢心裡還暗暗竊喜了一番,原想著等綺姐兒年紀大些再說,可這去一趟廣州怎得就……有了?”
王氏聞言歎氣,
“綺姐兒一向細心沉穩,沒想到這一回也是犯了糊塗她信上說都有兩個多月的身孕了才知曉,即是有了那也只能好好養身子了……”
二人便借了韓世峰的書房,
在裡頭商量著如何給綺姐兒回信,上頭又要叮囑些甚麽,卻是左一句右一句的寫了足足十大張信紙,這廂直到天黑韓世峰回府,卻是不見人出來迎接,在廳中一看晚飯也不見人擺,問一旁的婆子,都說是夫人與姨娘在書房裡。韓世峰很是奇怪,
“在書房裡做甚麽?”
自己過去一看,見得一妻一妾一站一坐,正商議的熱鬧,書桌之上擺了不少寫好的信紙,不由奇道,
“你們這是做甚麽?”
王氏與苗氏見他回來,才驚覺天色已晚,苗氏忙道,
“奴婢出去預備晚飯!”
說著急匆匆出去了。
王氏卻是回答丈夫的話道,
“綺姐兒來信了!”
將韓綺的信給韓世峰一看,韓世峰看了也是喜憂摻半,
“怎得偏偏去廣州就有了,前頭不說是要等兩年麽?”
王氏也是道,
“可不是麽!這天高地遠的有個甚麽,也不能照顧……”
“不是還有紜姐兒麽?”
王氏聞言直翻白眼,
“紜姐兒那大咧咧的性子,不用人照顧已是不錯了,說不得綺姐兒懷著身子還要照顧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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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知女莫若母,那頭韓綺夫妻寫了信,第二日送出去時,韓紜便知曉了妹妹有喜的事兒,不由的又驚又喜,拉著韓綺上下打量,
“我也是粗心,怎得這些日子都未發覺呢!”
韓綺便應道,
“不說姐姐,便是我自己也未察覺呢!”
韓紜便笑道,
“看來這是個乖孩子,知曉心疼娘親,想當年苗姨娘懷著小五時,那是自二個月起便吐到了生產時……”
說話間竟是神色漸漸黯淡下來,韓綺知她心結,忙拉了她的手寬慰道,
“這兒女都是緣分,該來時自然會來的,二姐姐不必太過憂心……”
韓紜不忍妹妹擔心,聞言勉強笑了笑道,
“我知道了,你現在還是顧好你自己吧!”
之後便又問她,
“可有甚麽特別想吃的?”
又問,
“這幾日睡得好不好?可受得住熱?”
韓綺都道與平常並不無同,甚至還吃睡得更加香甜,韓紜聞言放下心來,心裡卻是更止不住的羨慕,當著妹妹的面不說,到了夜裡卻是悄悄兒背著夏文彬哭泣。
夏文彬第一晚倒未發覺,隻第二日見得妻子雙眼浮腫,又聽她推說是夜裡未睡好,這心裡便有數了,待到夜裡假裝睡去,果然發覺身邊人在偷偷飲泣,不由的心中一疼,背過身去緩緩歎了一口氣……
之後隔了一月,眼看著天氣越發炎熱,韓綺的肚子仍不顯懷,隻人倒是養胖了不少,衛武再回來時見著妻子,面如滿月,膚色是白裡透紅,健康紅潤,不由笑道,
“綺姐兒能養得這般好,二姐姐與二姐夫真是功不可沒,倒是不枉我費那麽一場心思!”
韓綺好奇問道,
“武哥做了甚麽?”
衛武一笑道,
“明日我們要進山裡去……”
卻是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悄悄告訴給了韓綺……
第二日夏文彬果然推了公事,說是要領著妻子出外遊玩,韓紜一早起身,看著外頭明晃晃的日頭不由奇怪道,
“這般大的天氣,夫君是動了哪門子的遊興,竟在這時節出門遊玩?”
夏文彬笑道,
“不怕天氣炎熱,為夫自有避暑清涼的好去處!”
韓紜便笑道,
“即是夫君有了好去處,那叫上三妹妹與三妹夫一塊兒吧!”
夏文彬點頭,
“自然是要一起的!”
於是四人用罷早飯,便趁著日頭還不太毒辣的時候,坐了馬車出門。
馬車搖搖晃晃一路往山裡進發,果然尋到了一處清涼的所在,這半山之上有一處五進的宅院,卻是當地鄉紳修建,夏文彬這縣太爺借來盤恆幾日自然是不成問題的。
兩對夫妻便在這小院裡住下,夏文彬與衛武帶著隨從們去山裡打獵, 韓紜則陪著妹子在宅子附近走動遊玩。
炎熱夏日再沒有甚麽比呆在山中納涼更解暑的了!
姐妹二人最喜的就是順著山間的小路,一路往那山頂而去,滿眼皆是碧海綠波,鳥啼蟲鳴,又時有山澗擋路,水氣氤氳,涼意襲人,有時去到了背陽之處,倒還有寒意隱隱,半點兒感覺不到盛夏的灼熱?
韓綺如今雖說身懷有孕,但吃也吃得,睡也算得,走在山路之上,竟是健步如飛,半分不落人後,若是不說,沒人能瞧得出這是個雙身子的孕婦!
他們住在這宅子裡,除了隨身帶的下人,便有本地鄉紳又派了十來個仆人伺候,每日裡吃食皆是由附近山民送來,這一日姐妹二人起得早,便早早出了門,見得遠遠的山路上有人擔著擔子走了過來。
山路狹窄,不能對面而過,二人便領著丫頭立在道旁,讓擔擔人先過,待走得近了,卻瞧出來是個山中村婦,那婦人面色臘黃,身子瘦弱,肩上擔著沉重的擔子,佝僂著身子,走得有些吃力,偏那粗布衣裳遮掩之下,竟還凸出了一個大肚皮,看那樣子比韓綺的月份還要重些。
二人見狀都是吃了一驚,村婦見著二人忙放緩了腳步有些畏懼的低了頭,
“二位夫人好!”
韓紜問那婦人道,
“這位大嫂,怎得身子沉重還出來做活?”
婦人扯袖子抹了抹臉上的汗,仍是低著頭應道,
“回夫人的話,民婦家裡男人前頭打獵受了傷,腿斷了……”
韓紜臉上立時露出同情之色來,
“你把擔子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