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春 ()”
這廂先讓了南苑的雙胞姐妹大嬌小嬌登場,雙嬌一出場就立時引得眾人連連喝彩,今日她們扮得是那飛天女神,卻是自後背綁了極細的鋼絲,從樓頂上緩緩吊下,這一對姐妹生得豐滿有肉,跳的又是西域傳來的天魔妙舞,因而上身隻穿了露出一大截小腰的緊衫,下頭尺長的短裙,再在外頭罩了黑紗,再有樓中燈光猛然熄了大半,便見得那台上人影窈窕,形如鬼魅,但身影跳動間又有肉光致致,媚眼亂飛,抬腿舉手間似遮非遮,似掩非掩,似瞧得見,又似……甚麽都沒瞧見,不由是讓人遐想連篇……
“好!”
隨著兩姐妹一個抬腿飛踢,大腿兒在光亮處一顯又沒,樓上樓下的男人都伸長了脖子,張大了嘴,想窺得那一方妙處,恨隻恨那是一閃便逝,瞧得很不清切!
不由心頭暗恨,
“改明兒爺爺點了這兩姐妹做陪,必要拉到燈下瞧個清楚仔細,還要對比對比!”
於是叫好聲此起彼伏,更有人發出嗷嗷的狼嚎之聲,引得二姐妹一個飛吻過去,立時便有無數的花雨落下。
其中叫得最響的居然是夏小妹,她一面學那些男子嗷嗷叫喚,拍桌子踢椅子,一面將大把的乾花往那樓下扔,林勇等人看得是哈哈大笑,都挑大拇指對夏小妹道,
“夏兄弟真男兒本色也!”
韓綺卻是抬手撫額暗暗搖頭,
皇后娘娘,您還記得您那私逃的丈夫……皇帝陛下麽?
那頭青硯卻是拉著桃李往隔壁探頭探腦,隔壁那一間同他們這一間此時是比著賽著的鬧騰,這邊扔一朵,那邊就扔兩朵,這邊扔兩朵,那邊就扔四朵,也是在拍桌子踢椅子,弄得砰砰亂響!
青硯就看著那扔花的人時不時的探出半個身子,越看越似陛下身邊的江公公,便拉著桃李來看,桃李也是認得江余兒的,也瞧不真切,看那人身形倒是十分相似,隻側面看下巴上又長了胡子,
江余兒不能長胡子呀!
兩個丫頭兀自狐疑,卻是不想想,江公公那面白無須,尖聲細嗓的太監形象,實在太扎眼,到這青樓裡來,總還是要裝扮裝扮呀!
台上的天魔妙舞一曲終了,隨著大嬌小嬌浮凸玲瓏的身形隱入幕布後頭,這樓上樓下的歡呼叫好聲響成了一片,花朵如雨點一般兒砸落,還有人來不衣買花,便將銀子直接扔到了樓下,砸得那端茶送水的龜奴們是抱頭鼠竄,偏又舍不得那白花花的好東西,齜牙咧嘴的強忍著趴到地上撿銀子!
待得這一波過去,又上來一隊身著紅衣,腰佩長劍的男子,卻是個個英俊不凡,寬肩腰細,看得夏小妹是眼花繚亂,之後走出來一名最出挑的,相貌自不必說,但卻是穿了一半紅衣,一半白衣,臉上的妝一半是男,一半又是女……
“嘿!這個新奇!”
眾人都以為與眾不同,紛紛扔了花下去,夏小妹更是叫了那龜奴進來,吩咐道,
“你抬一筐花進來,不……兩筐……三筐……三筐花!”
“是!”
待得花抬到時,那下頭的表演已是開始,原來那男子是一人分飾兩角,一個是遠離家鄉征戰的少年兒郎,一個是新婚不久,就在家獨守空房的妻子,那表演者扮男子時威武英挺,手中長劍在身前舞出一團銀光,與身邊伴舞的眾人相互應和,或擊或打或刺或削或挑或劈,舉手投足乾淨利索,盡顯男兒陽剛之氣,
待到扮女子時,卻是蠻腰素手,輕輕柔柔,哀哀怨怨,細聲細氣的低唱,情郎久不還家,獨依熏籠到天明,聞得金雞報曉,
卻當是那凱旋的號角之聲,猛然坐起,玉肩半露,茫然四顧間卻不見夫郎身影,不由返身伏在那處哭泣,卻是細腰起伏,翹臀高起,讓人看了恨不得變做這女子的夫婿,奔進去摟著佳人好生慰籍一番,當真又是哀婉又是香豔,卻是將人心底子那點齷齪心思全給勾了起來,暗暗罵道,“這樣貌美如花的女子,舍得讓她獨守空房,當真是暴殄天物,你乾脆死在外頭,把女人讓給老子算了!”
這一台戲終了,引得又是滿堂的喝彩之聲,眾人扔花扔得手都軟了,似夏小妹之流索性讓林勇幾人幫忙把花筐一股腦扔了下去,
“砰……”
一聲響,嚇得那下頭的龜奴紛紛驚叫避讓,眾人倒似得了樂趣一般,隔壁的人如法炮製,扔了一筐下去,隔壁的隔壁有人扶欄探頭哈哈大笑道,
“來人!給本王扔兩筐下去!”
“砰砰……”
這廂砸得砰砰山響,隔壁的不服氣了,扔了三筐下去,夏小妹想湊熱鬧卻被韓綺一把攔住,
“我們乃是外鄉人,還是少惹麻煩為妙!”
這青樓楚館裡為何打架鬥毆的人不少,便是因著酒色同迷之下,人往往會失了理智,盡做意氣之爭,她們可沒那底氣同人爭風吃醋!
果然隔壁的隔壁又扔了四筐下去,於是這兩間中人,便你五筐,我六筐的比試了起來,他們倒是不覺得,隻累得那些抬花的龜奴們是上氣不接下氣,嘴角都泛白沫了!
終於隔壁的隔壁那身形高大魁梧,一臉戾氣的男人不扔花了,改對隔壁的人道,
“小子!在這南昌城中敢跟本王鬥的人還沒見過呢!有膽子過來吃酒嗎?”
隔壁那間的主人終於走了出來扶著欄杆,哈哈一笑朗聲道,
“有何不敢!”
說完話便閃身回去,顯然是從房門出去了,正這時那隔壁的隔壁又閃出來一名中年男子,生得是相貌堂堂,氣度不凡,那名男子看了隔壁一眼,卻是眉頭緊皺,臉上懊惱之色一閃而逝,猛然一轉頭瞧見了這邊包間中,正在依欄看熱鬧的夏小妹與韓綺,立時雙目圓瞪,嘴巴大張,手指頭在欄杆上亂跳,好懸沒有當場翻欄杆逃下去!
“她們……她們怎麽到這兒來了!”
此時間的夏小妹卻是無暇理會那人,隻伸手拚命扯韓綺的袖子,
“剛剛……剛剛那個……是不是他?”
韓綺想了想點頭,
“我瞧著應就是了,不過我眼神兒不好,也未曾瞧真切,你問問青硯與桃李?”
夏小妹又轉向兩個丫頭,兩個丫頭齊齊點頭,
“是他們了!”
這個他們自然還有皇帝身邊伺候的江余兒的!
夏小妹大喜笑道,
“找到他了!”
韓綺雖說眼神兒不好,但五感倒也敏銳,發覺對面有人似乎在看自己,便拉了桃李問道,
“瞧瞧可是有人在看我們?”
桃李看了一眼衛武應道,
“少爺,有一個中年的漢子在盯著我們瞧,正是那隔壁的隔壁包間裡的!”
韓綺眉頭一皺,眯眼兒遠遠望去,看不清面容,但那人身形卻是莫名的熟悉,
“難道是衛武?”
還在暗自思忖,那頭衛武已是沒空看這頭了,因為朱厚照已經行到這邊包間裡了,朱宸濠見他進來,便哈哈笑著大馬金刀的往那上位一坐,抬手請道,
“這位兄弟請坐!”
朱厚照進去上下打量了一番朱宸濠,也是哈哈一笑,過去撩袍子往他對面一坐,這兩位同宗的兄弟竟是在此,以這種方式相見,也不知太祖爺知曉了,會不會氣得從皇陵裡詐屍出來,抽二人的大嘴巴子!
那朱宸濠生的高大,但面容凶惡,一派氣勢洶洶,那朱厚照生得俊文俊氣,身形比同宗的堂哥單薄,隻任他再是頑劣那也是正位大寶的皇帝, 他知朱宸濠身份,朱宸濠卻不知他的身份,面對想謀朝篡位的逆臣,朱厚照收起了那玩世不恭的勁兒,卻是氣場全開,目光睥睨開合間,竟是半分不輸氣勢。
二人面對而坐,目光相遇卻是鬥了個旗鼓相當,一旁的江余兒與衛武卻是看得心頭暗跳,衛武暗暗罵道,
“老子就不該信了他的鬼!說甚麽隻老實吃花酒不會惹事,今兒就是扮個有錢的闊少,決不會擾了你的計劃等等……”
衛武都想在自己的臉上來一下了,
“老子再信你就是豬!”
隻現下這場面如何糊弄過去,才是最緊要之事!
見得二人在這處大眼瞪小眼,氣氛有些緊,也顧不得那頭的三小姐與皇后娘娘了,忙笑著也坐了下來,看了看二人便拱手對朱厚照,
“這位兄台高姓大名,仙鄉何處啊?”
朱厚照哈哈一笑,也拱手回話道,
“鄙人姓胡……名言兌……乃是京師人士!”
卻是來了個“胡說”的名兒,衛武暗暗翻白眼兒,面上仍是笑道,
“胡兄弟原來也是京師人啊,那我們倒是老鄉了!”
說著為胡言兌引見朱宸濠,
“這位乃是天皇貴胄,當今皇帝的堂兄,寧王殿下!”
朱厚照聞言一挑眉毛,拱手應道,
“原來竟是寧王殿下,久仰大名!”
寧王見狀不悅的哼了一聲道,
“即知我是寧王,為何見了本王不下跪行禮?”
朱厚照哈哈一笑道,
“天地君親師,鄙人自出生以來,隻跪過前五者,至於其余嘛……卻是從未跪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