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世峰這擺明了就是不想善了,這事兒看樣子是牽扯到了自家人身上,若是事兒鬧開了,韓府受了波及不說,他張廣賢一個治家不嚴就是妥妥地了。
韓世峰又是吏部官員,以後考評還要從他手裡過,隻憑著這一件事,他便能拿捏我!
要知曉世事便是如此,成事難,敗事卻容易,屆時韓世峰只需在那欄上為他添上兩筆,便夠自己吃不了兜著走了!
當下忙道,
“文明兄!文明兄!這事兒依我瞧著也不必驚動衙門了,我們都是官兒,即可在此當堂審問,更有這事兒鬧開了對女兒家閨譽有損,文明兄我們還是自家處置此事為好!”
一旁的付文雍也是瞧出蹊蹺來了,也勸道,
“文明兄,此事乃是牽涉後宅私事,確是不宜鬧得大了!”
二人這廂連說帶勸,才令得韓世峰緩了臉色,付文雍又看了看這堂上的一眾人,忙拉了韓世峰道,
“前頭隻當是偷竊自要當眾審問,如今牽扯到了後宅,卻是不宜太多人圍觀,不如將各府的下人們遣開去,隻留兩名信得過的老仆?”
韓世峰看了一旁立著的妻子兒女一眼,深吸了一口氣壓下胸口怒氣,
“好!”
當下點了韓忠與韓旺兩名親近的仆從,其余人等全數打發出了正堂,又衝王氏打了一個眼色,王氏點頭領著不甘不願的三個女兒和一個兒子退了下去。
韓紜甚是不情願,連連衝著同樣頻頻回頭的韓謹嶽使眼色,韓謹嶽會意點了點頭,王氏將子女們送回了後院居處,知曉自家老二是個不安份的,便特意叮囑她道,
“好好呆在房中,早些歇息了,切不可再到前頭去了!”
韓紜老老實實點頭,打了一個呵欠對王氏道,
“母親放心,女兒吃了些酒,現下正困著呢,要睡了!”
王氏見狀這才放下心來,叮囑落英好好伺候幾位小姐,這才急匆匆去了前院。
待到王氏一走,韓紜立時精神抖擻的跑去尋韓綺,
“老三,快跟我走!”
韓綺此時正打散頭髮,要洗漱睡了,見二姐姐來拉便搖頭道,
“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韓紜奇道,
“老三,你便不想去瞧瞧那張府的婆子到底搞得甚麽花樣麽?”
韓綺冷笑一聲道,
“左右不過就是栽贓陷害,毀人清白那一套!”
“你便不想去瞧瞧是如何處置她的?”
韓綺又冷笑一聲取了木梳,抬手梳頭,
“二姐姐信不信這事兒會不了了之?”
韓紜立時瞪大了眼,
“才不會呢!有父親在,還讓他們欺負到我們家人頭上來?”
“二姐姐若是不信盡去瞧就是了!”
韓紜見她當真不去,便也不勉強,提了裙子就往外頭跑,
“你先別急著睡,等我回來!”
韓綺看著她跑出院子,低頭照舊梳頭,落英在門口探頭看了看韓紜消失的背影,進來問韓綺道,
“三小姐,奴婢瞧著那張府的姨娘很是可疑,這事兒多半就是她指使的,您便不想去瞧瞧老爺如何處置她?”
韓綺聞言道,
“母親讓我們都呆在屋中不可亂跑,姐姐出去便罷了,若是我再走了這院子裡便無人了……”
想了想道,
“你跟著過去瞧瞧……”
落英為難的看了一眼正自在床上上下眼皮打架的韓縵,
“您和五小姐還要奴婢伺候呢!”
韓綺道,
“小五我來哄她睡覺,你快跟著去瞧瞧,機靈些別被母親發現了!”
落英心裡也是好奇的緊,如何不想去瞧,被韓綺一慫恿果然便心動了,
“那奴婢去瞧瞧就回來!”
說罷提了裙子也跑了。
韓綺打發走了落英,這才過給小韓縵脫了衣裳,又打水洗了手臉腳,往日裡小丫頭這時辰早在床上呼呼大睡了,今兒遇上了鬧賊的時候,她也跟著興奮了一回,此時間靜下來,立時便禁不住周公召喚了,還未等韓綺給她擦完臉,便已小身了一歪倒了下去。
韓綺將妹妹放入被中,給她蓋好後拉上帳幔,這才轉身出去,到了角門處果然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早已守在那處,韓綺過來那人立時便轉過臉來衝著她一笑,昏暗的燈光下,一口白牙隱隱一現。
衛武衝著她笑著伸出手來,韓綺也伸出小手給他握在掌中,衛武道,
“我問過那婆子了,那婆子招認是張府裡的小妾花銀子雇她來的!”
韓綺立在陰暗之處冷笑一聲道,
“我這位姨母倒是個會用腦子的!”
在外頭弄一個婆子進來,辦完事兒就跑,之後張榮璟即便是叫破了天,將這幾家的下人都查了個遍,尋不出人來,這虧他與她是吃定了!
更有張家早晚要回通州去,她在京師尋了人辦事之後拍拍屁股走人,也不怕那婆子拿著把柄亂說!
衛武捏了捏她的手道,
“三小姐,今兒這事必不會善了,只要小姐願意……我自會給小姐出這口氣的!”
那婆娘可惡,總歸是三小姐的血親,還要三小姐點頭才成!
韓綺問道,
“你預備如何處置?”
衛武聽了嘿嘿一笑,三小姐這是允了?
當下臉上獰色一閃,
“那婆娘敢使陰招兒害三小姐清白,老子便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讓她在張府之中連下人都做不成!”
改日裡尋個機會,也弄一出捉奸在床給那張廣賢瞧瞧,將那婆娘給弄個遊街沉塘!
韓綺垂頭想了想應道,
“捉奸在床難免要弄個奸夫出場,一個不好倒要害了旁人,你湊過來些,我同你講……”
衛武依言湊過去聽得韓綺低低耳語幾句,半晌笑道,
“三小姐就是個軟心腸,這樣軟刀子殺人,如何有我這計謀痛快?”
韓綺應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今日即犯了我,我也不能輕易饒了她,不過報復隻限她一人,倒不必牽連旁人!”
衛武點頭道,
“這事兒倒是好辦,三小姐且等著消息就是!”
二人商議完畢,衛武又借機親了一回小手,這才依依不舍的離開,韓綺轉頭回屋子裡洗漱完畢,這才等到韓紜與落英回來,韓紜進了院子大呼小叫,
“老三,你果然料事如神啦,那……那女人半點事兒都無有……”
韓紜進了屋子一屁股坐到床上,氣呼呼道,
“老三,這事兒必定有蹊蹺,我瞧著那張家的小妾就不是個好東西……”
說罷猛然想起來,那不是好東西的東西正是自家三妹妹的姨母,忙一把掩了嘴,尷尬的瞧著韓綺,韓綺淡淡道,
“二姐姐,不必如此,我心裡是明白的!”
落英也是氣憤不已,
“三小姐,那張府的婆子一口咬死未曾見過這婆子,更未曾花銀子雇,來了個死不認帳!”
韓紜氣得跺腳道,
“真沒見過這般心腸歹毒的人,這張府人窩裡鬥,憑甚麽把我們家扯上!”
落英也氣道,
“幸好那時節張家大少爺吃醉了酒,去前院淨房裡吐了,那外頭花銀子雇的婆子又見財起意,見三小姐這屋子沒人,偷了珠花給您撞見了,若是真讓她們得逞了,這事兒可就說不清了!”
韓紜怒道,
“甚麽說不清!我們韓家的女兒是這般好讓他們算計的,休以為毀了女兒家的清白就定要委身於人,慢說只是傳些流言,便是當真被人玷汙了,大不了一刀捅了,去衙門裡自首,也決不會讓這種人得逞!”
韓紜便是這般硬剛的性子,韓綺倚在床頭聽了卻是柔柔一笑,
“二姐姐說的是!”
為何一刀捅了事?
一刀捅了豈不是太過便宜對方了?且又何必把自己搭進去?
像前世裡韓綺手刃了仇人,搭上了自己一條命,卻拋下了姨娘,害她孤苦一生,這一世韓綺學乖了,報仇總歸要親者不痛,仇者痛才是,把自己搭上去才是得不償失呢!
韓綺又問道,
“即是如此最後如何處置的?”
落英應道,
“那個婆子給押送了五城兵馬司衙門,隻說此人夜入官宅盜竊財物!”
“嗯!”
韓綺早料到是這個結局,倒也不驚訝,又陪著韓紜說了會子話,到了三更才勸得韓紜領了落英回去睡了。
如今韓繡出嫁,那屋子裡便由落英陪了韓紜住著,以後還要跟著陪嫁到夏家去,這屋子裡便留了韓綺與韓縵兩姐妹居住。
待得她們走後,韓綺起身關好門窗,躺回床榻之上,望著床頂承塵眨了眨眼,暗道,
“今日裡也是運氣!”
這事兒也是當真運氣,今日若不是衛武過來,她假作吃多了酒回院子,之後溜到角門處與衛武說話,瞧見了張榮璟與那婆子進院子,才撞破了事兒!
若是不然被人有心算無心之下,還真要著了道兒!
雖說依著父親的脾氣決不會咽下這啞巴虧,但總歸鬧開了吃虧的是女兒家,總歸讓那女人得了逞!
說起今晚之事,卻是前頭韓綺在角門處與衛武說話,這廂二人正拉著小手,衛武說起明日便要回衙門辦差,便叮囑道,
“又要多日不見三小姐,三小姐一定要多多想念於我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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