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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春》第98章 壞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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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兒竄過之後,那馬上的騎士急急靳馬,靳得那馬兒長嘶一聲,兩隻前蹄高高抬起,長長的脊背幾乎豎直起來,那馬上的騎士懸在半空之中,眼看著人馬都要齊齊摔下來了……

 韓綺見狀猛又推了一把韓縵,將她推得更遠了些,卻是不及站起來,手足並用的爬過去,抓著韓繡的後領和落英一起拉著她往後挪,眾人眼看著那馬兒身子一歪,重重摔在了雪地當中,馬上的騎士被甩飛了出去,噗通一聲,遠遠地砸在了雪堆裡。

 “嘶……”

 那馬兒痛苦的長嘶一聲,在雪地之上掙扎卻是無力起身,看來是摔斷了骨頭,幾人又去瞧那雪堆裡的騎士,他雖被甩得遠,但落在松軟的雪堆之上倒是無甚大礙。

 韓紜與韓真忙搖搖擺擺走過去瞧他,見他正從雪堆裡爬起來,撫去臉上的雪沫子,露出一張年輕的臉來,

 原來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人!

 這小子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雪,皺著眉頭,一瘸一拐的過去瞧了瞧自己的馬,又回頭看向掙扎起身的韓綺姐妹,惡聲惡氣道,

 “你們怎麽走路的,霸著路當中,還讓不讓旁人走道兒了?”

 此言一出,幾個小姑娘都氣憤不已,韓紜怒道,

 “你這人好不講理,縱馬傷人還倒打一耙!”

 小子哼了哼,上下打量她們,

 “你們傷了麽?你們沒傷著,我的馬兒眼看是活不成了,我也摔得不輕,甚麽倒打一耙,我看你們才是倒打一耙!”

 韓紜聞言氣得腦門兒上立時出了汗,挽袖子就要上去理論,身後韓真卻是將這人認了出來,忙從後頭伸手拉韓紜,小聲勸道,

 “紜姐姐別生氣,雖……雖說是摔了一跤,但萬幸是未受傷,別……別吵了!”

 那人見這方示弱,立時得意洋洋起來,

 “看看……你們自己人都知曉錯了!”

 韓綺和落英扶了姐姐和妹妹起身,

仔細看過她們並無大礙,沉下臉來對那小子道,

 “大雪地滑,村莊道路之中如何能縱馬疾馳,更兼且又是道路拐角之處,不是應由你這騎馬之人放慢馬速,出聲示警,以便行人躲避麽,此事說來都是你無理,怎得還要胡攪蠻纏,倒言他人無理……”

 小子見韓綺小小年紀,一張臉沉似水,偏還擺出一派教書先生教訓人的架勢,不由又上下打量她,

 “喲……哪兒鑽來的酸丁,一說話便酸氣衝天!”

 韓綺應道,

 “我自何處來的你不必過問,你縱馬疾馳,險讓人受傷便是無理,幸得是遇上我們,摔一跤倒也罷了,若是遇上那年老體弱之人,便有性命之憂,你理應向我們賠禮才是!”

 那小子聽了仰天哈哈一笑,

 “賠禮?笑話!小爺我長這般大便沒給人低過頭!”

 韓綺皺眉看了看他,

 “你即是如此無禮之人,那便無甚好說了!”

 說話間一手牽著韓縵,一手扶了韓繡轉身要走,那小子見狀卻是上前一步攔在幾人前頭,

 “哎……話還未說完,怎得就要走!”

 韓綺皺眉看他,

 “你若是不肯賠禮,我們便無甚好說了!”

 當下繞過他便要過去,那小子伸手就攔,

 “休走!”

 韓綺卻是真被惹惱了,腳下一動,一腳踢在他膝蓋之上,地面滑濕,又那小子本就摔了一跤,雖說未傷到骨,但總歸挫傷了皮肉,挨了一腳立時就單膝著地,端端正正的跪了下去,

 “哎喲!”

 韓綺見他跪了下去,沉著小臉,垂瞼言道,

 “你即是肯下跪認錯,我們便大人大量不與你計較,以後切記不可再如此魯莽行事了!”

 說罷扶著姐妹就向前走,那小子在後頭齜牙咧嘴的想起身,隻膝頭這一下撞在地上著實不輕,掙了幾掙竟沒有站起身子,隻得眼睜睜看著韓氏姐妹離去,後頭的韓紜打他身邊經過,噗嗤一笑,

 “好小子,好好跪著,仔細想想今兒做的錯事!”

 說罷拉著縮頭縮腦的韓真走了過去,隻留下那小子咬牙恨恨的瞪著她們的背影。

 姐妹幾人回到老宅,王氏見這模樣不由大驚,

 “這是怎麽了?”

 趕忙過來一個個拉到面前上下仔細的瞧,

 “這是摔了?可是摔到哪兒了?傷著骨頭沒有?”

 姐妹們幾個都搖頭,隻說是穿得厚實沒摔著,王氏忙吩咐婆子們過來幫手換衣裳,又呵斥兩個丫頭,

 “要你們有何用,為何讓幾位小姐都摔得如此狼狽!”

 韓紜忙道,

 “母親且別罵人,我們是在路上遇到了個不講理的小子!”

 說罷將那小子如何撞了人不認,反倒要訛她們的事兒一講,王氏聽了大怒,

 “是哪一家的小子如此蠻橫,若是我女兒們有個好歹,必不能輕饒!”

 一旁立著低頭不敢吱聲的韓真,這時節才抬起頭來,囁嚅道,

 “四嬸,那是……那是張家的公子!”

 王氏聞言皺眉,

 “張家?哪一個張家?”

 這附近乃是韓氏一族為大,村中多數人都姓韓,這張姓又是從何而來的?

 韓真應道,

 “張少爺家乃是坐糧廳署張大人家的公子……”

 王氏聽了有些疑惑,她雖說是深閨婦人但好歹也是出身官家的女子,見識自然與旁人不同。

 這通州自太宗遷都時便是京師門戶,通州之名有通濟天下之意,自來是漕運繁華,各處糧草皆由自入京,朝廷在通州設有管理漕運的衙門便有四十多處,這坐糧廳署乃是其中之一。

 王氏問道,

 “那位張大人的公子為何會在韓家莊子裡?”

 韓真應道,

 “這個……張大人死了的嫡妻便是我們韓家的人,張家公子時常回來外家看望……”

 說起這位張大人也是有些故事,他乃是延安府人,早年也是逃難到通州,念了幾年書考了個秀才,隻家境貧寒無力再讀,便在通州城中與人做帳混飯吃,之後有人做媒將韓家旁枝的一位姑娘說給了他做妻子。

 娶妻之後張大人倒如時來運轉一般,被漕運衙門裡的一位大人看中,做了幕僚,有了安定的生活,便又重新攻讀詩書,之後考中了舉人,一路考到了弘治五年的進士,入了戶部做了兩年司務,之後又調入通州坐糧廳署做了郎中,論起品階來比韓世峰還要高一階。

 王氏聽了韓真細數那張大人的來歷,卻是冷笑一聲

 “便是五品的官兒又如何,就能教子無方,縱馬傷人了麽?”

 他這管漕運的郎中倒是個極有油水的差事,但我們家老爺在吏部任職,雖說官職低一些,但吏部主管著這些官員們的“生殺大權”,天生就比其余五部高上一等,怕他作甚!

 再說了此事乃是張家公子無理,便是拿到金鑾殿上說,我們都有理!

 不過雖說不怕,但這事兒總歸還是要等到老爺回來,稟報老爺一聲才是。

 王氏看那韓真身上也是摔得不輕,她這幾個女兒身上穿的厚實隻髒了衣裳,人卻無事,韓真卻是穿的單薄,身上被雪打濕,便是在燒了火坑的屋子裡,也冷得身子直發抖。

 當下忙道,

 “真姐兒身上也濕了,倒是我疏忽了!”

 便叫婆子娶衣裳來給韓真換上,婆子聽了吩咐,瞧了瞧落英與芳草兩人,悄聲問,

 “夫人,可是取了芳草的衣裳來換?”

 四位小姐的衣裳婆子也做不了主,隻得用丫頭的,落英生的瘦小,隻芳草與韓真的身形相仿。韓繡聞言便對王氏道,

 “母親,我帶的衣裳多,讓真妹妹穿我的衣裳吧!”

 雖說家裡姐妹住在鄉下,但於下頭仆從而言也是主子,怎好讓韓真穿丫頭的衣裳!

 王氏聞言點頭,

 “去取了大姐兒的衣裳來!”

 韓繡親自過去屋中挑了一身衣裳,拿的是年前做的厚襖裙,韓繡對韓真笑道,

 “我這一身衣裳年前穿過一回,現在便送給妹妹穿,望真妹妹不要嫌棄!”

 韓真見得那對襟的短襖,下頭素色長裙雖說十分普通,只在袖口和裙邊處綴了同色的鑲邊,但用料乃是素綾,比起她身上的粗布衣裳自然是好上百倍,當下喜得連連稱謝,

 “多謝繡姐姐!”

 韓繡笑道,

 “是我們吵鬧著要出門,才會讓你跟著受連累,自然應賠你衣裳的!”

 韓真撫著那身裡頭蓄了絲棉的襖裙, 喜得合不攏嘴,

 “若是能得這一身衣裳,帶著你們出門十趟都是願意!”

 眾人聽了都笑,韓繡忙催促著她進去換衣裳,又叫了兩個丫頭也下去換了衣裳,吩咐婆子們,

 “端些熱水來擦擦臉!”

 這廂忙亂了一通,幾姐妹才舒舒服服盤腿坐在炕上,下頭人又端了薑湯上來,幾姐妹捏著鼻子喝了,只有韓縵前頭受了些驚嚇,精神便有些怏怏的,此時靠在苗姨娘的懷裡,被熱氣一熏就打起呵欠來。

 王氏見了便吩咐道,

 “你把小五放在炕上睡一會兒吧!”

 苗姨娘點頭,將韓縵身上的衣裳去了,放到一旁蓋上被子,隻睡下便一直不起,待到韓世峰與韓謹嶽從外頭回來時,韓縵已是小臉兒通紅,發起高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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