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顯存雖然心中暗誹本來就是正義神自行歪題,面上卻不敢違逆,再躬身道:“好教尊者得知,此番筱竹意圖上位之事,背後可以肯定是亮金尊者在推波助瀾。
由是觀之,嶺南虹首夫人這面上借著詰難我寧國定下之姻親之因由,內裡應是借機給筱竹身旁之人壯聲威。奈何亮金尊者已施懲戒,顯存自不敢捋虎須,真心不敢插手,故此至多只能依規而行,念著以悠悠眾口來阻之。
此番求見,鬥膽請尊者示下,顯存該何所從,若尊者不插手,想怕亮金會有更多份額插手我寧國事務呢。”
正義神沉吟了會,方才道:“不諱言,我已近古稀之年,如今若無事,都算著扶個孩兒接我。那老不死的本就年長我許多,無論怎算,第一要務當是尋個孩兒接他功法,別弄得與你一般,如此惶恐無人可接。”
寧顯存尷尬不已,年紀大有錯嗎?不過技不如人,被嘲諷也是大氣都不敢出,唯唯諾諾一番不知所雲。
正義神應是無心之語,也沒管寧顯存,繼續道:“接功法的孩兒,總不能太弱,亦不能太年長,想怕亮金之星與金昭玉粹,便已是我與他最好的選擇了吧?”
總算有個能接口的問題,寧顯存趕緊道:“想來是的。”
正義神接道:“你信箋中提及你那筱竹孩兒身旁的人,面上是嶺南岷嶺國之人。嶺南與醫心新年時宣告了同盟,年後你這寧國便被攪得紛亂,這老不死的,想怕最終還是為了那瑤華名聲更響啊。”
寧顯存聽到正義神語氣緩了下來,似有回護寧國之意,趁勢開始倒苦水,“顯存不是沒猜過如此,故此信箋中亦提及曾讓筱竹孩兒直接上位,免得那亮金之人搞出事來得名聲,筱竹孩兒卻拒了直接接位。哎,明面有風雨壇、嶺南派為難,暗地裡若還涉了亮金尊者和醫心壇,這幾乎便是半個亮金聯盟來侵入我寧國,顯存再淡泊,亦無法淡然處之。”
正義神安慰道:“非也,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那岷嶺國始終不似你寧國,嶺南派門人並非皆是岷嶺國皇室,把控上估摸不會如你一般牢固。既然老不死的不曾露臉,想來他亦是不欲我,或說不欲我義盟之人無甚緣由便入局,免得出甚麽差池。只是如此這般,恩,換言之,應是有甚緣由欲讓那瑤華入局。”
寧顯存躊躇道:“瑤華醫師早已武相,破個虹首招無甚稀奇。。。”
正義神理都沒理寧顯存,繼續搶道:“罷了,顯存你也莫要假惺惺。你我心知肚明,諸般不是,所圖便應是你那王城大比。呵呵,那老不死的,又不想損些基石、又想讓那瑤華有比擬我這操辦擂台的聲望啊。既然如此,也罷,讓金粹歸來也好有個說辭。”
寧顯存念著筱竹公主,隔了幾輩,自己本就不熟,如今她必然早已心生外向,自然不欲讓寧柏敦退位,何況開王城大比若未曾有台底協議,就將實力擺上台面的事,更是不想開。只是亮金首領出手,不得不聽之任之,擬算著先捧起筱竹,待義盟首領正義神知曉後,會針尖對鋒芒的將亮金首領的盤算一一應付。
兩大神級相互抵消後,在自個地盤上收拾殘局,不過是小小武師,便算武侯圓滿,那還不是手到擒來。可如今聽正義神似乎對開王城大比之事不置可否,而且這言外之意似乎還牽扯到了名望之爭,趕緊表態道:“顯存一直未予孩兒們口實開啟那王城大比,便是擔心世人仰望尊者操辦擂台賽此等大陣仗之余,尚有心情也讚上一番我等中庸之人。
” 正義神又停了會,似在決斷,終道:“此等比武,亦會有些機緣,雖然沒甚可能有高階武者誕生,想來顯存你不過擔心惹我不快,方才特意來求個允可罷。那老不死的既然在暗中推波助瀾,卻又如此著相的出手,想怕你亦難以借著民意攔之。兼且,隱約有那瑤華身影,估摸真心是念著收了她當親傳?”
最高身份收親傳這麽重大之事,正義神也沒指望寧顯存能答,繼續念叨:“窺得神之門徑,自可一日千裡,我倆一直都未插手年輕一輩之事,現今他如此流於世俗口碑,不應該啊。顯存,這麽說罷,估摸著那老不死的自身出了啥么蛾子,你無需攔阻,且順勢而為,依著年歲與成就觀之,不出意外,他最終會讓瑤華那小丫頭來取個頭彩。
若那老不死的借著風頭火勢,強讓你開出你家祖規之王城大比,而瑤華無論借甚由頭參與進來,便算她取了那頭彩,亦能將寧國庶務任她呼風喚雨,無為道始終由你一手掌舵,她總不可能一直屈尊於你家孩兒之下。
你且寬心,你這身武道,她若得了老不死的青睞,定然不屑謀了你;你這寧國,她終究無法鳩佔鵲巢,輪不到她呼風喚雨。老不死的想怕要劍走偏鋒,落幕前的瘋狂罷了。
我且慢慢觀之,不宜直攖其鋒,其意欲何為終歸會顯現,俠義盟乃王道正途,左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
你若不願失些掌控,我也不為難你,你可自去阻了那老不死的;你若念想你家孩兒有些機緣,那便且隨她去罷,他眼中盯著的又豈會僅是你一國之地。
你的無為道血統至上,自該有一套辨明正統、繼往開來之術,遑論現今還有個羅敏助你;你的寧國,雜著我與那老不死的各式孩兒,總不會因此覆滅。
余者,想來於你而言,皆不足慮。”
“顯存謝過尊者提點。”
“若無他事,我留得忒久了些,去也。”
“恭送尊者!”
東邊白光驟然而熄,幸得天上的金烏尚在緩緩西垂,讓這浮日亭內著著灰袍的寧顯存頹喪之氣稍緩,緩緩飄離,獨剩一地枯葉。
風吹過,落葉飄零,夜幕起,細雨襲來,縈繞著慈蔭樓的氣機遞次消散。
老祖宗人沒有出現,便隻讚了眾人恪盡職守,正義神已悄然離去,之後吩咐眾人可自便。
羅敏本以為能給王長老吹噓一番,自己見了正義神還能安然離開,這下就落了空。
翻越玄武門時忍不住學了學王長老那騰躍,沒有輕身輔習,在一次騰空的高度上是與王長老多次躍起的高度上有差距,不過平日裡也沒誰沒事就施展著輕身功法跳來跳去的,他與筱丫頭努力合練,當是為了筱丫頭更精進吧?
翻越時身在高處,落日余光已不可見,細雨下的民居燭火更是顯得斑駁,看向筱竹院那塊兒,似乎悄無聲息,羅敏便歇了賣弄的心思,還是回去看看念著的筱丫頭有啥進展罷。
落地後剛動身回返不久,忽然感應到熟悉的氣機,抬頭看,筱丫頭跟王長老又出現在天空中,記起王長老托自己查探的事情,如今存爺爺撤掉了守護氣機,估計應該是他發現玄武門那塊地兒恢復正常, 便又繼續習練了吧。
既然她倆沒出啥岔子,還繼續合練起來,那麽想來王長老所托應也不是很要緊之事,回去快也不過是繼續守著。
忽然又想到一種可能,王長老背後師長因著存爺爺出手不敢妄動解局,存爺爺如今既然已經撤了守護,說不定此刻王長老的師長就趕緊在暗中指點他一二。
王長老這所圖,哎,羅敏剛起了些念頭,又歇了,這王長老的師長,也不知是否武皇,若是親至,自己去打擾反而不美。
稍停了會,隨後腳步愈發慢了,如正常人散步一般,邊看筱丫頭邊往回走。罷了,多思無益,自己無甚雄心,存爺爺尚在,總該能策應萬全,余下的,從這遠處望去,筱丫頭與他渾然一體的感覺還真是挺登對的呢。
入夜,秋意濃,兼有雨,再有武相大招的陰影籠罩,本該尚且熱鬧的街道極盡蕭索,大多都緊閉門戶。
羅敏看到筱丫頭落了下去,知曉兩人習練應又完成了一次,便收回目光,隨意四顧一番,門扉縫隙裡,人影偶有起伏;待再見筱丫頭飛了起來,腳下踱步而行,目光又投上天,這下發現,原本每次依稀可見王長老會在筱丫頭身後帶攜,此次,似乎看不到了。
轉瞬間,卻看到筱丫頭擲出仿似裹著陽光的金針,在夜色中、雨幕裡,如梭般奔襲而至,自己竟然生出無法匹敵之感,急展身形避開,悚然間回頭望去,只見一股金芒沒入護城河內,隨即爆出驚天巨響。
各取嫣妍回眷戀,何知姊妹借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