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賀眾內部的稍許混亂影響不了大局,斯波義銀的威望在歷次戰鬥後已經高聳入雲。
即便是百地家與藤林家聯手叛亂,伊賀眾自己就會撥亂反正,滅了兩族向斯波家搖尾乞憐。
自古至今,唯有鐵與血澆築的忠誠才最為堅固。
朱元璋麾下武將貪汙,被他活活鞭打致死也不敢反抗,這才是真正的忠誠。
知道自己能打,但主君更能打,那還反個屁!死得姿勢好看一點,免得連累家人。
義銀在斯波眾武家心中,就是不可戰勝的軍神。
還有毘沙門天化身這層宗教意味的面紗遮掩,更顯神秘,令人敬畏。
反斯波?腦子有病吧!
正是論功行賞的時候,大家還等著分肉吃呢。誰造反誰就是大好人,少一個分贓分地,多一份軍功恩賞。
所以,藤林正保是白死了。
藤林姐妹再恨,也不敢在幕府軍中撒野,壞了主君大事。
百地三太夫知道自己完不了,她雖然幾次使壞,但戰陣之上卻沒有退縮。
義銀早已有言,用心作戰,既往不咎,恩賞不偏。
他的承諾是百地三太夫此時的保命符,藤林家不敢打主君的臉面。
倒是明智光秀倍感欣慰。
她之前還擔心藤林正保另有所圖,擔憂伊賀眾抱團太久,難以分化,使領國化受挫。
現在都沒問題了,伊賀眾徹底散成了一攤沙子,只等斯波家重新為其塑形。
伊賀六十家,義銀滅了一家,大谷吉繼滅了一家。剩下五十八家皆甘為鷹犬,大局已定。
就在伊賀眾內部混亂的時候,幕府三好依然在談判。
前後吵了三天,雙方使臣終於達成了一致,停戰協議交由主君過目。
足利義輝與三好長慶都等得煩了,草草看過便留字下印,完成和睦誓書。
按規矩送往附近的廟宇存放,神佛監督。
至於誰先撕破了臉再度開戰,神佛會不會覺得受冒犯而降下神罰。
全日本大小武家全是這麽乾的,由古至今不知道多少封各類誓書都往廟裡放。
真計較起來,滿天驚雷把全日本所有武家劈死也不算冤枉。
琢磨著,神佛也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我就坐著,看你們表演。
既然戰事已了,斯波家戰後的布局也要提上日程。
明智光秀這幾天時時與義銀深入交流,如何安排。
斯波家崛起,分內外之事。
外事,要步入幕府,在守護體系中站穩腳跟。
策略便是聯合細川三淵兩家,組成攻守同盟。
內事,是要將伊賀,北大和領國化。盡可能碎片化原來的勢力,削弱原領導者的權威。
方法是利用此次論功行賞的機會,進一步打散各家聯系,安插外來姬武士。
事情繁瑣,還需要一件件來,明智光秀說。
“主上,談判完成,將軍必然召集眾人評議,以顯示幕府威望。
三好家退兵,和泉細川家兩位正在趕來向公方大人請安。
我們必須在她們來之前,敲定三淵藤英入主北河內之事。”
義銀點頭認可。
細川元常與細川藤孝是一雙大小狐狸,對付她們可比對付老實巴交的三淵母女難受多了。
與其等她們來談,不如搶先將生米煮成熟飯,讓她們無話可說。
拿了和泉與北河內兩份大禮,細川家再想否認與斯波家的盟友關系,也沒人會相信。
關系一般?拚命為你家奪回二十五萬石領地?
我呸,太侮辱智商了!
其他武家默認,細川家不認也得認。
以後,如果細川家背棄斯波家利益,各行其是。
武家們必然在背後指指點點,譏諷她家忘恩負義,表裡比興。
和泉細川家又不是三好家那種,我拳頭大我有理的下克上武家。
她家是累世勳貴,幕府三管領細川家的分家,家格高貴。
為利益,為名聲,細川家都得認栽。
斯波家夠狠,一個交好就砸下一國半的實利,誰特麽受得了。
義銀說道。
“之後將軍召開評議,我會提及此事。
和泉國和這邊有些距離,她們趕不上這次評議的。
另外,答應鈴木重秀的紀伊守護代,也要一齊提出。”
義銀的意思是,既然動了北河內,就等於得罪了畠山高政,那麽乾脆得罪到底。
紀伊,河內的事一起提了,也是給她提個醒。你現在是落地的鳳凰不如雞,請擺正自己的位置。
跪得好看點,畠山家的直領,義銀會出言出兵為她保全。不然,後果自負。
不久,將軍果然召集眾人評議,宣布三好家知難而退。眾武家山呼萬歲,足利家不可戰勝。
這種話足利義輝從小聽到大,當不得真。
當初她母親在京都,大家如此說。倉皇逃出京都,大家還是如此說。小心翼翼回到京都,大家依舊如此說。
聽多了歌功頌德,越發需要警惕,都是忽悠人的東西,只有實力才是真正的硬通貨。
幕臣們自會回到京都論功,在這裡,足利義輝先要給予各自回軍的地方武家恩賞。
當然,窮得只剩下虛名的足利家,能給的也就是幕府名分。
“淺井長政忠君體國,賜幕府相伴眾身份。經京極家提議,將軍首肯,淺井長政授予北近江守護代官。”
淺井長政欣喜,伏地叩首謝恩。
京極家衰敗後早就是幕府豢養的空頭圖章,將軍隨口便替她家做了決斷。
淺井家終於擺脫了下克上的身份,雖然只是淺井長政一人的守護代之職,尚未形成家族世襲。
但對於淺井家來說,是一個好的開始,已然心滿意足。
相伴眾有隨時面見將軍的權利,是對地方有力武家的認可,說明你是幕府看重並承認的地方武家。
得到這兩個名頭,淺井家這次出兵碩果累累,值了。
“六角義治忠君體國,賜幕府相伴眾身份,授予南近江守護之職。”
比起淺井長政,六角義治表現出的喜悅就顯得假了。
一樣是伏地叩首謝恩,但心裡,卻是外人不知的憤恨。
六角家自六角定賴為足利義輝行了烏帽子親後,地位等同於禦相伴眾。
而南近江守護一向是六角家的禁臠,幕府不過是口惠罷了。
雖說近江之戰後,幕府六角漸行漸遠,但用相伴眾和南近江守護的名頭打發六角家,也太過分了。
足利義輝不是不懂六角義治心中所想,她是故意為之。
六角家在六角定賴時迅速膨脹,最後竟然敢於伏擊幕府使臣,這事在足利義輝心中埋了根深刺。
果然, 歷代將軍打壓六角家不是沒有原因的。
她家距離京都太近,也太過富庶,實力強大。一旦放任擴張,對於幕府來說就是養虎為患。
眼下卻是個好機會。
六角家北有淺井家,南有斯波家,關系都很糟。幕府可以不用顧忌她家的感受,肆意作為。
我就是打壓你了,怎的吧?你敢不敢反?
三好家已經退卻,幕府再無顧慮。六角家要是敢表露不滿,足利義輝就有借口下手,繼續削弱她家。
幕府將軍,乾得就是唯我獨尊,吃碗面掀碗底的活。
六角義治明白,所以她不得不恭順低頭。至於心,也許已經靠向三好家了。
出來混,遲早要還的,足利家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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