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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樣的日本戰國》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流血的中庭
在場最慌的是本莊實乃,她暗自祈禱這只是一場誤會。是禦館內的侍男自己貪婪,克扣小孩子的錢糧衣物,不涉及到外人身上。

 若是真要涉及到上杉憲政對北條家的報復,她本莊實乃也有失察之罪。

 全場最放松的,是上杉景勝這孩子。她看著上杉景虎在那位俊朗不凡的禦台所懷中聽故事,拉了拉上杉景信的衣袖,一臉羨慕。

 上杉景信用眼神告誡她注意禮儀舉止,這事羨慕不來。這份溫情的背後,是要用大量鮮血來澆滅上位者的憤怒。

 兩家長尾家可不能摻合進這種爛事裡,在岸上看著就好。

 不久,外間傳來陣陣喧嘩。

 侍男們被姬武士驅趕呵斥,跪在議事廳外的中庭。就像是種在雪地中的一排排蘿卜,整齊又渺小。

 蒲生氏鄉可沒空甄別這些侍男,誰負責上杉景虎的日常生活。

 因為義銀不喜用侍男伺候起居,平時都是由同心眾那些半大蘿莉,在侍奉主君。所以禦館中的侍男並不多,全部抓來問話就是了。

 一群男人被抓來,嚇得跪地發抖,哭聲響徹中庭。

 室內的義銀聽得煩躁,此時門外的蒲生氏鄉已經帶了兩人進來,伏地叩首。

 義銀不耐煩問道。

 “你們誰在負責景虎的飲食起居?”

 兩個男人相互看了一眼,一人面露畏懼,鞠躬道。

 “稟告禦台所,我在膳所當值。禦館內的用膳都是由我管理,但送餐不是我的職務范圍。”

 另一人趕緊接口道。

 “稟告禦台所,我是侍奉內庭大人日常用度,可景虎大人的事我不清楚。我隻負責統攬全局,沒有細致到一個個去查問。”

 義銀不怒反笑,這兩個侍男首領過於畏懼,下意識狡辯就露出了馬腳。

 蒲生氏鄉抓人都不知道為什麽抓,義銀自己更沒有露出口風。他們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卻已經開始推卸責任,這就是心虛的表現。

 義銀隨口說道。

 “把他們兩個拖出去砍了,家人抓起來送去礦山做苦役。

 蒲生氏鄉,出去再找幾個知情的進來問話,這種什麽都不知道的廢物,留之何用?”

 蒲生氏鄉鞠躬接令,她身邊的姬武士剛要拖人,這兩人已經嚇得癱軟在地,大喊冤枉。

 一人哭鬧著趴在地上不肯被拖走,喊道。

 “禦台所饒命,真的不乾我們的事。

 我們都是照著規矩做事,只是有人在規矩外犯事,還警告我們不要多事。”

 義銀冷笑一聲。

 “你們管理禦館的飲食起居,責任重大。別人讓你們看不見,你們就敢看不見了?

 豈有此理!”

 兩人痛哭流涕,伏地不敢為自己求活,只是為家人求情。

 中古時代的礦山,哪是人去的地方?沒有科學計算挖掘的礦洞,時不時發生崩塌。每一塊挖出來的礦石,都是人血凝結而成。

 義銀看著他們,真是又可氣又可憐。

 這世界的男人因為搞丸素不足,天生肌肉少,遠不如姬武士強壯。在暴力為尊的古代,漸漸淪為女人附屬,與義銀前世完全不同。

 義銀最不喜這世界的男權卑微,平日裡生活都是交給同心眾打理,少有使用侍男。

 但此時,見他們哭得淒涼,心頭也是一軟,說道。

 “我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說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兩人的求饒聲愕然而止,相互觀望,誰都不敢先開口說話。就在義銀等得面色不耐的時候,一人橫下心伏地叩首,說道。

 “禦台所在上,前陣子禦館來了幾個新侍男。都是上杉憲政殿下推薦的人,我們不敢拒絕。”

 他還未說完,在旁看著的上杉輝虎忽然開口道。

 “低賤侍男竟敢貪墨衣物口糧,薄待我的養女!這禦館上下到底是怎麽回事!

 本莊實乃,這就是你替我管理的上越之地?你太讓我失望了!”

 上杉輝虎打斷侍男的話頭,不讓他繼續說話,反而指責起本莊實乃。

 本莊實乃心裡發苦,但她知道,主君丟過來的這隻死耗子,她必須得吞下去。

 這件事無疑是上杉憲政為了報復北條氏康殺害子嗣的血仇,對上杉景虎這個北條氏康的女兒下手。

 可上杉輝虎不能讓侍男首領把這件事說透,不然怎麽收場?

 上杉憲政是她養母,更是山內上杉家隱退的前家督。

 這次大軍南下,上杉憲政出面說服下野國足利城的長尾當長來投。這就充分說明,上杉憲政在關八州還是很有影響力的。

 不說其他的關八州武家,隻說長尾當長。她現在握有足利城,館林城兩塊要地,是上杉輝虎最倚重的上杉舊臣。

 對上杉憲政這位養母,上杉輝虎不能撕破臉。有些事查清楚就行。真戳穿了,誰都不好下台。

 所以,上杉輝虎在弄明白真相之後,第一時間接過話頭,不讓侍男首領繼續說下去,反而指責本莊實乃失職。

 本莊實乃能怎麽辦?她也很無奈,這個黑鍋她必須背起來。主君相信你才給你黑鍋背,這叫信任。

 本莊實乃出面鞠躬,誠惶誠恐說道。

 “主君息怒,此事皆是我的過錯。是我沒有看顧好景虎姬,讓這些賤民玷汙了您的榮譽。”

 斯波義銀在旁摸著上杉景虎的小腦袋,默默看著上杉輝虎演戲。

 他當然知道不能撕破臉,上杉憲政的地位特殊。

 但是,上杉憲政不把他這個保護人放在眼裡,竟然敢在禦館內對上杉景虎動手,總要付出代價。

 本莊實乃對著怒氣衝衝的上杉輝虎磕頭認錯,又小心翼翼看了眼不動聲色的斯波義銀。

 義銀的樣子越平靜,本莊實乃心裡越慌,她咬咬牙,喊道。

 “來人!”

 上杉輝虎的旗本都看向主君,上杉輝虎微微點頭,所有旗本上前一步,嗨了一聲。

 本莊實乃臉上殺氣騰騰,下令道。

 “把這些卑賤的侍男全部拖下去!砍了腦袋丟到城外喂野狗!”

 “嗨!”

 上杉旗本們迅速行動起來,將兩名侍男首領拖了下去。兩人還想掙扎,被狠狠肘擊肋下,疼得幾乎暈過去,然後架走。

 拉門被關上,門外傳來侍男們撕心裂肺的求饒聲與揮刀聲。片刻後,寂靜如夜。

 房中,義銀懷中的上杉景虎呆呆望著緊緊關閉的拉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義銀緩緩把她放下,然後將自己佩戴的肋差連鞘拔出。

 “景虎。”

 “嗨!”

 “你知道什麽是元服嗎?”

 “回禦台所,元服就是姬武士,就是長大了。”

 義銀點點頭,將肋差塞在她的手裡。幼小的身體拿著肋差,就像是成年姬武士佩戴打刀的長度。

 她只是一個孩子,義銀暗歎一聲,面色肅然說道。

 “景虎已經元服,是一名英勇的姬武士。從此以後,必須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你是上杉殿下的養女,沒有人可以輕視你,傷害你,你明白嗎?”

 上杉景虎面色流露一個孩子不應有的堅毅,對斯波義銀伏地叩首,說道。

 “謝禦台所教導。”

 然後,她對著上杉輝虎鞠躬致歉。

 “對不起,母親大人,是我給您添麻煩了。”

 上杉輝虎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不愧是北條氏康的種,這反應這態度,超過許多成年姬武士。

 上杉輝虎掃了眼義銀,心中有些忐忑。自己打斷他的詢問,擅自殺人將此事終結,他會不會對自己不滿?

 此時,上杉輝虎微微點頭,對恭謹的上杉景虎說道。

 “你是我的養女,理應受到尊重和優待。這件事,不是你的過錯。”

 本莊實乃適時插入,鞠躬說道。

 “這件事是我的錯誤,懇請主君懲處。”

 斯波義銀看了一眼,搶在上杉輝虎前面說道。

 “我看上杉景虎聰慧,在這禦館之中卻得不到名師教導。本莊姬,你是否願意教授這孩子?”

 上杉輝虎看向斯波義銀,斯波義銀也在看她。

 本莊實乃當年就教導過上杉輝虎,更是上杉輝虎直臣側近旗本一系的領軍人物。

 斯波義銀把上杉景虎往本莊實乃門下塞,她必然會親近上杉輝虎的直臣團。

 上杉輝虎尚無婚配子嗣,這上杉景虎如果和直臣團的關系混好,日後會不會成為她們的代言人,甚至有資格繼承上杉輝虎的位子?

 要知道,武家比起血統,更在乎整個武家集團的利益。要是有一天,北條氏康的子嗣真能入主山內上杉家,這可就有意思了。

 對於這個建議,本莊實乃當然不敢接口,她可憐巴巴看著自己的主君。

 上杉輝虎回望斯波義銀的目光,知道他這是在表示不滿。

 上杉憲政在禦館搞事,想弄死上杉景虎,這是沒把他放在眼裡。

 上杉輝虎想要平事,沒問題。讓上杉景虎這個養女,得到一個養女應有的待遇,而不是頂著養女頭銜的俘虜。

 上杉憲政不是想搞事嗎?我斯波義銀就讓上杉景虎,成為擁有山內上杉家正式名分的養女。

 望著斯波義銀嚴厲的目光,上杉輝虎緩緩點頭,說道。

 “這孩子我看著也是喜歡,不如就讓本莊實乃代我看顧教導吧。”

 此言一出,上杉景虎的地位便確定下來。本莊實乃成為她的監護人,下次如果再出事,就真是罪責難逃,必須切腹了。

 在旁觀摩始終的上杉景信一陣心悸,她下意識看向身旁的上杉景勝。這孩子還一臉天真,望著眼前的場面看不懂。

 斯波義銀的反擊,是一巴掌抽在上杉憲政臉上,也讓上杉景虎真正有了融入上杉家的契機。

 上杉輝虎沒有婚配,沒有子嗣。雖然她一心追求斯波義銀,但這件事八字還沒有一撇。

 一旦上杉輝虎有個意外,能繼承她位子的原本是上杉景勝,這個她哥哥的女兒。

 可因為斯波義銀將上杉景虎引向本莊實乃教導,這個養女與直臣側近旗本眾便有了牽連。

 本莊實乃,柿崎景家,齋藤朝信等上杉旗本出身的眾姬,各個手握重兵。

 若是上杉輝虎有個三長兩短,她們會支持上杉景勝這個利益無關的長尾血親,還是自己集團教導長大的上杉景虎?

 上杉景信心中總有些忐忑,上杉家的未來,越發朦朧難測。現在,她只希望上杉輝虎真能娶回斯波義銀。

 這兩人的子嗣,才是越後集團最好的繼承人。能夠團結所有人,不發生內亂的繼承人。

 ————

 一場參見不歡而散,本莊實乃與上杉景信分別帶著孩子行禮告辭。上杉景虎走時,手中還緊緊握著斯波義銀給與的肋差。

 室內只剩下斯波義銀和上杉輝虎兩人,義銀深深吐出一口氣,上杉輝虎望著他說道。

 “謙信公是在生我的氣?

 並非我想僭越行事,只是上杉憲政的地位特殊,確實不好輕易動她,還請您體諒。”

 上杉輝虎微微鞠躬,態度誠懇。義銀無奈回禮,接受了她的歉意。

 但在義銀心中,卻不是為了上杉憲政的冒犯而憤怒。他是惆悵武家冷酷,一個無辜的孩子被卷入這場紛爭。

 更為那些慘死的侍男悲哀,他們大多數人對此事是一無所知,慘死中庭真冤枉,只是殃及池魚。

 上杉輝虎要遮掩此事,所有可能的知情人都得死。

 而上杉景虎得到斯波義銀賜予的肋差,又拜本莊實乃為老師,小小年紀就注定走上了一條艱難的求生之路。

 義銀心中的抑鬱就在於此。

 每當他快忘記這是一個殘忍的武家亂世,總有無數的人和事會從各種匪夷所思的角度提醒他,這個世界的冷酷。

 無人可以幸免,無人可以生還。要麽死,要麽鬥。

 義銀勉強笑了笑,對上杉輝虎說道。

 “上杉殿下做得沒錯,此事的確不宜牽扯到上杉憲政身上。”

 上杉輝虎點頭道。

 “您能夠理解,我非常感激。請您放心,我保證此類事件不會再次發生。

 上杉景虎是我的養女,她應該獲得一個養女應有的培養和地位。任何對她的暗算,都是對我本人的挑釁。

 中庭侍男們的鮮血,會警醒我的那位養母大人,畢竟上杉景虎也是她的養孫女。

 我相信,她會懂得進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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