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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樣的日本戰國》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6角人心散
  六角家的情況,正如三好長逸所料。聽聞數萬戰兵聚集佐和山城,六角義治嚇得魂飛魄散。

  佐和山城是近江國中部重鎮,不論是南攻北,還是北攻南,都繞不開此城。

  上洛聯軍的兵鋒直指南近江,六角義治是如芒在背,惶惶不可終日。

  所以,當三好三人眾抵達觀音寺城,希望三好六角兩家能夠攜手退敵,此事受到六角義治的重視。

  在與三好三人眾交涉之後,六角義治便召集家臣團前來觀音寺城,商議此事。

  此時正值新春,各地已經開始準備春耕,家臣們對主君的召喚,是頗有微詞。

  織田家的濃尾平原沃土千裡,石高百萬,足以支撐織田信長的反季上洛作戰,補給不缺。

  南近江六角家的地盤也是富庶之地,可惜流年不利。這幾年對外征戰皆是損兵折將,家底早已掏空,春耕便顯得分外重要。

  但大敵當前,家臣們就算再不樂意,也只能安排好領地春耕事務,前往觀音寺城參與評議。

  ———

  觀音寺城,天守閣。

  評議的氣氛相當沉悶,六角義治在主位上緊皺眉頭,掃視在坐的重臣們。

  最後,她把目光定在蒲生賢秀身上,問道。

  “蒲生大人,對於三好家想要與我家聯手的意願,你怎麽看?”

  蒲生賢秀一愣,沒想到六角義治會點她的名。她現在的處境是相當尷尬,並不願意多嘴說什麽。

  她的女兒蒲生氏鄉,如今在斯波義銀麾下效力,據說已經做到了同心眾筆頭,乃是近臣親信之首。

  蒲生家聯姻北伊勢的關信盛與神戶具盛,已經背棄六角家,降伏於織田家。

  六角家中風言風語不少,都覺得她蒲生賢秀立場不穩,靠不住。

  蒲生賢秀覺得自己冤枉。

  當初六角家內鬥激烈,她為了保住蒲生氏鄉這個繼承人,不得已才把她送去給斯波義銀當小姓。

  誰能想到孩子這麽有出息,不靠家族助力,硬是靠自己的本事,爬到斯波義銀的近衛首領位子上,讓她又是欣慰又是尷尬。

  而北伊勢兩位連襟姐妹的背離,更是因為六角義治的愚蠢。

  六角義治忙於內鬥,無暇顧及北伊勢之地附屬武家的救援訴求,放任織田家攻略北伊勢之地。

  織田信長把北伊勢武家打得走投無路,人家當然要投降,另尋出路投奔新主,這有什麽錯?

  如今倒好,主君無能反而成了自己的過錯,忌憚起自己這個忠臣,蒲生賢秀也是心寒。

  六角家這幾年動蕩,她始終站在主家一邊,幫助六角義賢義治母女穩定局勢,斡旋糾紛。

  可主家呢?卻因為種種原因對她越來越防范,她是吃力不討好,這忠臣真是太難當了。

  見蒲生賢秀愣著不說話,六角義治追問一句。

  “蒲生大人沒有什麽想法嗎?”

  蒲生賢秀不由得苦笑起來,她能說什麽?主君心存芥蒂,她說什麽都會被曲解。既然如此,她又何必開口獻策,平白落人話柄。

  蒲生賢秀的窘迫,落在旁人眼中,又起別樣心思。

  後藤高治看得幸災樂禍,她是後藤賢豐之女,因為母親和姐姐被六角義治殺害,才成為後藤家督。

  六角義治忌憚後藤賢豐的威望實力,將她無罪謀殺。誰知道這舉動竟然引起家臣團恐慌騷動,六角義賢義治母女被趕出觀音寺城。

  後藤高治繼承家督之位後,一直秉持強硬立場。結果六角家臣團在蒲生賢秀的斡旋下,還是選擇迎回了六角母女。

  雖然主家與家臣團定下六角氏式目,向家臣團妥協讓步。但後藤家卻是損失慘重,沒有了德高望重的後藤賢豐,家業大衰。

  對於六角義治與蒲生賢秀兩人,後藤高治都沒有好感,看見蒲生賢秀為難,她當然樂得看笑話。

  而另一邊的進藤賢盛,卻有另一番感受。

  進藤賢盛是與後藤賢豐齊名的六角家重臣,當初她與蒲生賢秀都是站在主家一邊。

  只是六角義賢戰敗野良田合戰,隱退幕後,操縱女兒六角義治繼續執政。

  進藤賢盛反感於主君虛偽做作,開始疏遠主家,保持距離。

  果然,之後由六角義賢主導的北伐再次失敗,她被後藤賢豐逼迫讓權,六角義治成為真正的家督。

  六角義治與後藤賢豐的衝突,進藤賢盛也是保持中立,不像蒲生賢秀為主家操心,反而深陷其中。

  結果呢?

  中立的進藤賢盛受到各方尊重,立於不敗之地。而真心為主謀劃的蒲生賢秀卻是灰頭土臉,今天更是被六角義治逼問得狼狽不堪。

  此時,進藤賢盛心中沒有一絲得意,反而有種兔死狐悲之哀。

  這六角家的人心已經散盡,主家不仁,家臣不義。少數的忠臣還要受到苛責,真是令人齒寒心涼。

  六角義治不知道六角家臣團暗潮洶湧,家業已有分崩離析的危險,她還在追問吱吱唔唔說不出話來的蒲生賢秀。

  蒲生賢秀被逼無奈,最後決定秉持忠心獻策,她說道。

  “殿下,三好家上洛弑君,這是洗不掉的汙點。

  我們此時應該遠離三好家,不受牽連才對。如果和三好家聯盟,反倒會做實我家參與大逆的罪名。

  依我之見,不如派遣使節前往佐和山城,面見禦台所。

  禦台所上洛為將軍復仇,乃是大義之舉。我等唯有順勢追隨,不可阻擋義軍,平白惹來災厄。”

  六角義治眯了眯眼睛,說道。

  “照你的說法,我應該去聯合織田家,淺井家?

  織田家攻略北伊勢奪走我的藩屬,淺井家更是與我六角家不共戴天。去求她們?豈不是羊入虎口?

  難道我還要雙手奉上家業,請她們手下留情,予我幾石土地留存家名?”

  六角義治越說越氣,最後幾乎是指著蒲生賢秀責罵,就像是早已料定她吃裡扒外一般。

  蒲生賢秀苦笑不已,伏地叩首,她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因為女兒和連襟在斯波義銀陣營,六角義治一開始就認定她不可靠。既然如此,又何必問她對策?這不是故意惡心人嗎?

  而她的獻策,也確實是老成謀國之言。

  三好家殺害足利將軍,弑君大逆的罪名已經讓她家頂風臭十裡。所有武家都恨不得和三好家切割清楚,不要被她家連累。

  六角義治倒好,竟然接待殺害足利義輝的三好三人眾,想要與三好家聯手對抗斯波義銀。

  蒲生賢秀真想掀開六角義治的腦殼看看,裡面還有沒有腦子在。

  斯波義銀上洛是大義所在,眾望所歸。他驍勇善戰,當初缺兵少將,都能打得六角三好兩家抱頭鼠竄。

  如今他大義在手,領有數萬雌兵上洛,六角家還要和他為敵?六角家臣之中,誰敢與足利軍神正面交鋒?

  蒲生賢秀歎了口氣,還是想努力勸勸,說道。

  “殿下,上洛的主持者是禦台所,不是織田家,也不是淺井家。

  織田信長與淺井長政可以舉旗從義,我們一樣也可以。

  就算織田家與淺井家想趁機做些什麽,我們只要嚴加防范,再請禦台所主持公道即可。”

  六角義治冷笑道。

  “織田信長動員一百四十萬石,淺井長政動員四十萬石,她們耗費這麽多人力物力,就是為了幫禦台所上洛?

  她們是衝我六角家來的,上洛不過是她們的借口而已!這場上洛,就是一出假道伐虢的陰謀!”

  蒲生賢秀苦笑道。

  “禦台所集結各家,動員超二百萬石,戰兵數萬,我們是無法對抗他的。

  既然如此,不如參與其中,成為上洛的一份子。即便有些損失,總比對抗的代價要少。

  只要我家謹小慎微,以禦台所的公正嚴明,一定會平衡好各方。

  幕府一向以製衡之道,裁決天下武家糾紛。讓淺井家,織田家做大,對幕府,對禦台所沒有好處。

  只要我們響應檄文,真心禦奉公,相信禦台所一定會理解我們的難處。”

  六角義治眉眼一掀,目露凶光,指著蒲生賢秀罵道。

  “可算是說出了你的心裡話!

  你長他人志氣,滅我家威風,是不是早就存了降伏的心思?反正你女兒就在禦台所身邊做事,不如找她為你先預留一個位置?”

  蒲生賢秀低頭不語,咬著牙忍受屈辱。她心思悲涼,明明是主君逼迫她獻策,可她的苦口婆心卻成了不忠不義的證據。

  進藤賢盛實在看不過去,出列鞠躬說道。

  “殿下,禦台所英明神武,不是織田淺井兩家可以操縱的。

  我覺得蒲生大人說得有些道理,我們派人去佐和山城試探一下禦台所的態度,也沒有什麽損失。”

  見進藤賢盛出面緩和,六角義治深深吸了口氣,說道。

  “好吧,試試也無妨。

  蒲生大人,既然這主意是你出的,那就請你去一次佐和山城,向禦台所表達我的敬意。”

  蒲生賢秀心頭一涼,抬頭看見六角義治冷淡的臉色。

  她去見禦台所?原本就被懷疑被擠兌,這要是一去,回來更加說不清楚了。

  蒲生賢秀知道,六角義治心中已經有了主意,必然是要和三好家聯手。讓她出使佐和山城,純粹是為了惡心她,順便爭取一點時間。

  不但是她,在場的其他武家也看得明白,六角義治抵抗義軍的心意已決。

  蒲生賢秀沉默半晌,伏地叩首說道。

  “遵命。”

  從這一刻起,蒲生賢秀才真正開始為自家打算,不再對六角義治抱有幻想。

  在此同時,後藤高治暗自冷笑,進藤賢盛冷眼旁觀。家臣團最忠心的重臣,六角義治都容不下,其他人還有什麽可說的?

  六角家的人心,徹底散了。

  ———

  評議結束,六角義治匆匆回到內室,她母親六角義賢正在等她。

  六角義賢見她進來,忙不迭問道。

  “情況如何?”

  六角義治點頭道。

  “正如母親所料,蒲生賢秀確有讓我加入義軍的意思。”

  六角義賢歎道。

  “她也是好心,只是我們沒有辦法投效禦台所。

  自從你屈服於家臣團,定下了六角氏式目之後,家中的人心已經散了。

  後藤高治恨你入骨,進藤賢盛自掃門前雪,唯有蒲生賢秀還記得主家恩德,有些忠心。只可惜,這份忠心你把握不住。

  她女兒蒲生氏鄉在斯波義銀麾下效力,她的連襟投靠了織田信長,我們又怎麽能安心用她?

  如果我們投向禦台所,以家中現在的局面,織田信長與淺井長政完全可以通過威逼利誘,引導人心渙散的家臣團投靠她們。

  你控制不住家臣團,引義軍入境無異於引狼入室。要想保住家業,唯有拒絕禦台所的義軍,與之作戰,敵我分明才有一線生機。”

  六角義賢緩緩對女兒說著道理,母女之間的芥蒂隨著六角家的衰敗,漸漸消散。

  上次觀音寺騷動,兩人一起出逃,就已經有所和解。家業都快沒了,母女之間還有什麽說不清的恩怨難解?先保住家業再說。

  六角義治點點頭,明白自己的處境艱難。不是她不願意聽蒲生賢秀的忠言,只是六角家現在沒那個條件。

  六角氏式目的確立,使得六角義治行使權力的掣肘大增,沒有家臣團的同意,她什麽事都做不了。

  這時候,寧可把斯波義銀推到對立面,也不敢把義軍放進來。

  雙方是敵對關系,家臣團還能用來打打仗。雙方要是盟軍關系,有人串門來拉關系,只怕六角家臣團會拋棄舊主,另尋高枝。

  不得已,隻好分屬戰場兩端,逼著六角家臣團摒棄其他心思。

  六角義治歎道。

  “母親,我們真的能阻擋禦台所的大軍嗎?”

  六角義治畏懼,六角義賢一樣是心裡沒底。

  斯波義銀的強悍,六角義賢在野良田合戰是親身體會過,本陣直接被一波衝垮,自己還挨了一刀。

  她強自鎮定,說道。

  “三好家石高超百萬石,我家也有五十萬石的動員力,又是防禦作戰,我們與義軍的實力相當。

  只要穩住陣腳,守住城池,義軍遠道而來,攻不了多久。數萬戰兵,人吃馬嚼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等到我們死守不失,挫敗義軍士氣,義軍各家心思不一,時間一長,內部必然會出現矛盾。

  此戰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我們會有機會的。”

  六角義治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六角義賢被家臣團排斥,不允許出席家中評議。

  六角義治想了想,還是沒有把自己派遣蒲生賢秀,去往佐和山城之事,告知母親。

  為了表明對抗禦台所的決心,她故意拿捏蒲生賢秀做給家臣團看。評議時的態度太過惡劣,有些把悶氣撒在蒲生賢秀身上的意味。

  這事不好與母親明說,免得被嘮叨,讓忠臣寒心什麽的煩心話。

  六角義治琢磨著,下次找個機會安撫蒲生賢秀幾句,再把這件事圓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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