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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樣的日本戰國》第1089章我不準你死
義銀說著,已經走到北條氏政席前,居高臨下,輕蔑橫掃北條眾姬,最後目光釘在北條氏政身上。

  “驕傲的阪東姬武士,已經淪落到這個地步了?

  四百年前橫掃天下的關東武家,已經要靠克婦之論來掩飾自己的失敗了?

  北條氏政,手下敗將。克婦,呵呵。”

  北條氏政的臉色漲得通紅,恨不得當場昏厥過去。

  斯波義銀罵得可比她高級,但言辭之間的羞辱卻更加徹底,簡直是把她的臉面丟在地上踩踏。

  佐野領合戰,越後大軍把北條氏政打得狼狽逃竄。斯波義銀稱呼她為手下敗將,完全沒有問題。

  不管北條氏政用什麽惡毒的言辭來攻擊義銀,都是敗犬的哀嚎,這是第一重反擊。

  把關東武家對比漢宋兩代,這是指著鼻子罵她們越活越窩囊,打不過就耍嘴皮子,可笑至極。

  後北條家不是冒領前北條家苗字,自認為是關東領袖嗎?義銀這記耳光抽上來,你認不認自己是關東武家?這是第二重反擊。

  有了這番漢代宋代對比,哪個武家還有臉提什麽斯波義銀克婦?

  她們越羞辱義銀,就是越羞辱自己。尚武的姬武士怎麽肯學文弱自賤的宋代,女人的失敗讓男兒背鍋,臉都不要了。

  就算北條家不要臉,武家還要臉呢,克婦一說到此為止,這是第三重反擊。

  被斯波義銀一番話罵得顏面盡失的北條氏政,面色越來越難看,漲紅的臉蛋往豬肝色方向發展。

  她心中羞怒非常,原本想要用言語擠兌斯波義銀,沒想到自己先被點爆了羞恥心。

  被憤怒衝昏了頭,她滿腦子都是反擊,反擊,反擊,下意識取出禦旗,吼道。

  “我是您的手下敗將,那敢問禦台所,是否識得此物?

  既然您與公方大人恩愛情深,定要完成她的遺命才肯回返近幾。那麽她賜予您的遺物,是否也該視若珍寶?

  禦台所,您可不能厚此薄彼!”

  一拿出禦旗,北條氏政熱血上頭的腦袋猛地一冷,暗叫不好。她被憤怒衝昏了頭腦,這個引爆的時機選得太糟。

  看到禦旗,斯波義銀一驚。

  聯想談判之後的事態,北條幻庵和北條氏政確實在聯手給他下套,引他往道德的高台上走。

  原來禦旗真的被北條家在戰場上拾走,今天的談判她們集中火力瞄準自己,是想用禦旗來換籌碼。

  北條幻庵也是一驚。

  北條氏政還是太嫩,她想要用惡毒的克婦之語激怒斯波義銀,引他入套。沒想到自己先被斯波義銀點爆怒火,露出了底牌。

  上杉輝虎從主位上站了起來,盯著禦旗不放,她已經明白北條家的圖謀。

  今日談判,她們的目標根本不是與自己商談兩個關東管領的名分糾結,她們是要對付斯波義銀。

  用道義束縛他的手腳,用禦旗換取他讓步。在正式與上杉輝虎談判交鋒之前,先截斷她最有力的支持者。

  在殿內侍奉警衛的蒲生氏鄉看見禦旗,眼都紅了。

  她自幼聰慧過人,一瞬間就明白了北條家的謀劃。她們是要切割斯波義銀和上杉輝虎,用禦旗作為籌碼,換取斯波義銀妥協。

  一旦斯波義銀接受,上杉斯波兩方的協調配合就被北條家打亂了,甚至可能影響越後雙頭政治的穩定。

  這次的談判重點是關東管領的名分之爭,事關上杉輝虎的切身利益。

  如果斯波義銀因為禦旗,犧牲了上杉輝虎的利益,上杉家臣團會怎麽想?上杉輝虎可能原諒斯波義銀,但上杉家臣團未必能寬容。

  武家集團向來自私自利,體諒是不可能體諒的,一絲嫌隙就有可能造成強烈的不信任感,這是給越後雙方的合作添堵,離間。

  禦旗一出,圖窮匕見。

  北條氏政與北條幻庵皺眉不語,一步走錯,全盤皆輸,這底牌露得不是時候,火候沒到。

  北條氏政更是五髒俱焚,她又一次把事情搞砸了。

  因為斯波義銀稱她為手下敗將,讓她的情緒失控,才導致這場謀劃半途而廢。

  北條幻庵以為她是中了激將法,但她自己心裡清楚,那一瞬間發生了什麽。

  她不希望被斯波義銀輕視,那一瞬間的羞辱感衝破理智的堤壩。

  她受不了這個男人的輕蔑眼神,她不喜歡被他看不起,她難以忍受這種感覺!

  北條氏政拿著禦旗的雙手甚至有些顫抖,自己到底是怎麽了?

  抬頭看向眼前的俊俏少年,他是如此美麗,又是如此高大,更有天下無雙的絕代風華。

  武家原本就有慕強情節,少女情懷加上被美少年擊敗的羞恥感,讓北條氏政對斯波義銀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情緒。

  有自卑,有向往,想證明自己,又害怕被看輕。心底滋生的古怪情愫讓她茫然失措,她從未經歷過這種情感。

  不管北條氏政愣神,北條幻庵失望。上杉輝虎的臉上已經浮現笑意,北條氏政把事情搞砸了。

  禦旗之事可大可小,關鍵是時機。斯波義銀不被道德綁架,就很難借力打力,把禦旗變成強有力的籌碼。

  北條氏政選的切入點其實很不錯,克婦之說雖然荒誕,卻是常人難以反駁的謬論。

  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這種詆毀男人貞潔的惡意,令人頭皮發麻。

  斯波義銀要想解套,就得強調自己對足利義輝的感情深厚。那麽丟失在戰場上的禦旗,這一足利義輝的遺物,也就有了發揮的余地。

  只可惜,北條氏政心理素質太差。竟然被斯波義銀幾句話罵得失態,在不恰當的時機露出底牌。

  上杉輝虎鄙夷得掃了一眼茫然的北條氏政,虎母犬女,北條氏康怎麽就生了這麽個不爭氣的東西?

  比起上杉輝虎淡定,斯波義銀反而起了一絲慌亂。

  他知道蒲生氏鄉就在殿內侍奉,他以為不太可能會出現,卻又最擔心的事,竟然真的發生了。

  北條氏政坐著拿出禦旗發呆,義銀站著低頭盯著禦旗。兩人相對沉默不過幾個呼吸功夫,義銀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義銀回頭一看,蒲生氏鄉已經快步走到他的面前,就知道事情要糟糕。

  果然,蒲生氏鄉跪坐在他面前,伸手解開衣帶,露出平坦的小腹,漂亮的肚臍。

  “禦台所!是我在佐野領戰場上丟失禦旗!是我讓您在敵人面前蒙羞受辱!

  請允許我光榮的切腹,洗清您的恥辱!懇請禦台所為我介錯!”

  說完,蒲生氏鄉反手拔出肋差,就要立即切腹自害。事出突然,她身邊沒有切腹用的懷劍,只能用肋差替代。

  上杉輝虎在主位上微笑,北條幻庵臉上已經流露出失望之色。

  北條氏政感歎自己失敗,因為蒲生氏鄉的做法,是應對北條家圖謀的最優解。

  北條氏政沒有能夠在完美的時機拿出禦旗,斯波義銀還沒有被架上道義的台面下不來。

  這時候,蒲生氏鄉作為同心眾首領兼護旗官出面,懺悔自己在戰場上丟失禦旗的瀆職行為,切腹謝罪,就足夠幫斯波義銀解圍破局。

  武家切腹是極其嚴肅光榮的謝罪,一名姬武士以切腹的形式為這事畫上句號,北條家也不好再胡攪蠻纏,還得把禦旗歸還斯波義銀。

  要知道,這是足利義輝的遺物,更是足利將軍家的禦旗,於公於私都有特殊意義。北條家不還不行,是僭越之罪。

  原本北條氏政可以用歸還禦旗來交換籌碼,可蒲生氏鄉果決得做出判斷,直接快刀斬亂麻。

  她用切腹謝罪把這條路堵死,一點不給北條家再生事的機會。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件事塵埃落地的當口,蒲生氏鄉的刀子卻遲遲切不下去。

  因為,斯波義銀的手緊緊抓住她的手腕,不讓她下刀自切。

  為什麽?蒲生氏鄉抬頭看向斯波義銀,表情詫異。只要犧牲自己一個,就可以完美的解決這件事。

  “禦台所?”

  斯波義銀神情冷峻,看著她,緩緩說道。

  “不,準,死。”

  蒲生氏鄉笑容灑脫,雙目泛起晶瑩。

  “禦台所,這是我的錯過。要是我沒有丟失禦旗,您也就不會因此受窘。

  請您放手,讓我為自己的過錯付出代價吧。”

  斯波義銀暴怒道。

  “當時你是擋在我面前,用你的身體為我抵禦箭矢!這才讓戰馬被射死,禦旗落地!

  你對我忠心耿耿,以身犯險,你有什麽錯!你告訴我,你有什麽過錯!

  松手!”

  蒲生氏鄉已是淚流滿面,哽咽道。

  “禦台所,請您不要說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您對我的好,我刻骨銘心不敢相忘,待來生再報!”

  義銀才懶得和她廢話,瞪她一眼,罵道。

  “蒲生氏鄉,你是不是聽不懂我的話?我叫你松手!”

  蒲生氏鄉面對憤怒的義銀,手上一松,肋差被他一把奪了過去。

  北條幻庵的目光閃爍,沒想到峰回路轉,斯波義銀竟然會在這個時候犯渾。區區一個親衛而已,他竟然舍不得放棄。

  義銀扶起蒲生氏鄉,為她系上衣帶,把肋差插回她的刀鞘。最後,捋平她外衣上的褶皺,望著她的眼睛,柔聲道。

  “兩年前,你母親帶著你來到京都,將你親手交給我。我答應過她,我會保你平安。

  我為你元服,你隨我遠走關東,鞍前馬後勤勤懇懇。在我心裡,你就是我的親人。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著,陪在我身邊。

  氏鄉,別讓我失去你,好嗎?”

  蒲生氏鄉伏地叩首,感動得不知道該怎麽說,痛哭流涕喊道。

  “禦台所!禦台所!”

  義銀環視在場諸姬,所有人都用疑惑不解的眼神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義銀目光堅定,擲地有聲,像是對伏拜的蒲生氏鄉說,又像是對全場宣告。

  “當你盲目追尋榮譽的時候,要記住生命的可貴。當你感到悔恨交加的時候,要記住自己不是孤行。

  戰場上各安天命,下了戰場就給我好好活著!記住,不論發生什麽事,我都不會選擇犧牲你!

  今天我可以犧牲你,明天就可以犧牲山中幸盛,後天就可以犧牲島勝猛,再後面又該是誰?我真害怕到最後,我的身邊空無一人。

  你們隨我來到關東,為我浴血奮戰,就是我的親人。你們是我的人,我有義務保護你們。

  所以,安心交給我好嗎?”

  義銀深情敘述自己的心裡話,他怎麽舍得讓蒲生氏鄉去死?

  這孩子在他身邊呆了這麽久,先當小姓伺候飲食起居,後當筆頭統領親衛,感情深厚。

  為了一面莫名其妙的破旗子,一份虛無縹緲的榮耀,就要眼睜睜看著這孩子在自己面前開膛破肚,義銀怎麽可能平靜接受這個結果!

  可旁人的視角卻不一樣, 武家們的腦海中幾乎同時浮現一句,丈夫之仁。

  上杉輝虎歎了口氣,她看見義銀阻止蒲生氏鄉切腹,就知道情況不對,這家夥又同情心泛濫了。

  明明已經破局,他自己硬是要往火坑裡跳,就為了一個親衛,真是。。男人,唉!

  足利義氏在位上看著雙方狗咬狗,這時候也是第一次露出驚奇的表情。

  這是那個把她逼得走投無路,只能投靠上杉輝虎的斯波義銀嗎?原以為他是個成熟的武家大名,沒想到也有這麽男人的一面?

  北條幻庵忍不住露出驚喜之色,這都行?男人就不是搞政治的料,心太軟。

  其余在場的關東武家,越後武家雖然感覺荒唐,但懾於義銀的威望,也不敢說什麽。

  只是關東侍所幾人露出果然如此的眼神,就像是知道主君會犯傻一樣。

  特別真田信繁,氣呼呼得非常不爽。山中幸盛與島勝猛都提到了,我呢?

  蒲生氏鄉心亂如麻,抬不起頭來。斯波義銀見她如此,心情也是亂糟糟。

  他可以強壓蒲生氏鄉不切腹,但在武家社會的氛圍裡,可能是比殺了她還要殘忍的酷刑。

  因為她不切腹,斯波義銀必須付出代價,把禦旗換回來,這就損害了自己武家集團的利益。

  蒲生氏鄉以後,還怎麽在這個圈子裡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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