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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樣的日本戰國》第一千三百六十三章大義凜然的背棄
淺井久政見女兒執迷不悟,目光略顯陰鬱,冷聲道。
  “織田信長能得天下?
  就她那些倒行逆施的政令,足以讓天下武家恨之入骨,只怕日後死無葬身之地。你要是不肯迷途知返,我淺井家就得給織田家陪葬。
  你知道織田信長把織田家搞得何等烏煙瘴氣嗎?武家傳統都被她擯棄,卑賤者與高貴者同席,親疏不分,尊卑不明。
  天下,是有德者的天下。
  她織田信長唯才是舉,是能掙得一時優勢。但她不尊體統,不識大義,沒有德行!織田家遲早會被天下武家唾棄,萬劫不複而亡也!”
  淺井久政義正言辭,但嘴上的道理和心中的計算其實是兩碼事。
  淺井家從織田家手中拿到了不少好處,站在傳統武家的角度,誰給骨頭就給誰當狗。
  至於丟骨頭的人是足利還是織田,武家都無所謂,也沒什麽心理負擔。
  淺井長政向織田家低頭的做法放在其他人身上,淺井家臣團一定會支持,淺井久政這個老家夥也不可能有機會再出來搞東搞西。
  可這件事,壞就壞在織田信長自己身上,這家夥的新政走得太遠,引起了淺井家臣團的恐慌。
  北近江原本是幕府四職之一京極家的地盤,如今的京極家卻在京都當寓公,權勢清空,淺井家是怎麽做到的?
  當年京極家內亂,被淺井長政的奶奶瞅著機會以下克上,趕走京極家,自己當起了北近江的老大。
  為了安撫當地武家,淺井家一直是以一揆契約的形式與家臣團達成君臣之約,村落的自治權很大。
  可織田信長的玩法,卻是在傳統武家的知行製上再集中全力,加強管理,形成了所領給與的特殊分封製。
  簡單來說,就是織田信長把一塊地方劃給家臣當領地,但她隨時可以根據自己的需要,給你換個地方。
  織田家打到南近江,給你安排南近江。織田家打到攝津,給你安排在攝津。織田信長是爽了,可家臣團也麻了。
  這一政策就是把織田家的家臣分成一個個軍團,根據戰略需要分包攤派。誰做得好就上位,誰做不好就下崗,非常OKR。
  所以,織田信長總是可以根據戰略形勢,迅速做出反應,織田家的權力被牢牢集中在她一人手中。
  可這一革新,也是踩到了所有傳統武家的尾巴。
  傳統武家領地,是幕府給予守護名分,守護給予地頭職權,地頭再和下面村落的地侍合議,形成的松散統治聯盟。
  層層疊疊的架構雖然降低了上層對地方的控制力,但中央控制地方的成本也非常低,順利幫助足利幕府這一弱勢中央苟過了兩百年。
  大名,地頭,地侍,就是大軍閥,中軍閥,小軍閥。君臣關系與其說是效忠主君,不如說是歃血為盟,各取所需。
  我認你當大哥,你負責罩我。哪天你罩不住我了,我就換個領導。又或者我自己足夠牛b了,直接上台當新領導。
  地方武家敢於桀驁不馴,甚至下克上的底氣,就來自於她們對土地的控制力。
  大名派代官下來管一管可以,但如果沒有足夠的理由就對她們祖傳的領地動手動腳,就等著她們叛亂吧。
  所以,地方武家的地盤是祖祖代代傳下來的,相互之間的關系又是錯綜複雜,除非重罪,大名是不會去隨便改易家臣的地盤。
  可織田家的地盤,卻是織田信長這幾年迅速打下來的。她對內推行的革新,使她的權力遠比一般大名集中,家臣團根本沒辦法制衡。
  尾張家臣不聽話,我就用美濃家臣。美濃家臣不聽話,我就提拔足輕平民。再不濟,還有近江伊勢的降臣可用。
  反正老娘有糧有槍,大權在握,怕個鳥。也不指望你們真心待我,只要畏我懼我,能為我所用就好。
  織田信長急功近利的做法,最後結果就是整個織田家臣團只能給織田信長牽馬墜蹬,傳統武家合議的基礎蕩然無存。
  以前織田家在尾張美濃的鄉下自己玩,近幾武家也懶得去了解織田家的內部情況。
  可現在織田家是天下強藩,入主京都主政,壓製幕府將軍,許多家中政策已經被近幾武家了解透徹,頓時嚇尿了一群人。
  而且,這些離經叛道的政策正在織田家剛剛征服的南近江,如火如荼的實施。
  南近江傳統武家的哀嚎聲,近在咫尺的北近江武家是聽得清清楚楚,更是心悸不已。
  淺井家的家中體制比起一般武家大名更松散,是源於淺井家下克上的後遺症,所以淺井家臣團比一般武家更加抵觸織田信長的政策。
  淺井家是從織田家手裡拿到不少好處,但如果代價是變成織田家的附屬,甚至日後出現類似的所領給與政策,淺井家臣團寧可決裂。
  而且,織田信長北伐朝倉家之事,還有一個現實的矛盾存在。
  淺井久政盯著沉默的女兒,繼續說道。
  “織田信長要討伐朝倉義景,你可以選擇坐視不理,但你能保證織田信長對北陸道商路不動心嗎?
  朝倉義景坐鎮福井平原的一乘谷城,織田信長要與朝倉義景交戰,必然要越過敦賀郡這個必經之路。
  你也知道,敦賀港是北陸道商路的重要一環,不容有失。
  這兩年,北陸道商路的利益越來越重,遠超我家當初的想像。津多殿給了我們一份天大的好處,我們豈能讓他憂心商路不寧?
  況且津多殿仁厚,一直記著朝倉宗滴公當年的援手。敦賀郡的朝倉景紀,是津多殿多次來信叮囑,希望淺井家能夠予以照顧的人。
  我們要是坐視織田信長攻入敦賀郡,威脅到朝倉景紀的安全,威脅到北陸道商路的存亡,未來怎麽面對仁義無雙的津多殿?”
  淺井久政知道女兒執拗,如果不能說服淺井長政,淺井家臣團未必能夠壓製住這位淺井中興之主,近江之鷹。
  所以,她從兩方面入手,勸說淺井長政改弦易轍,放棄對織田信長的支持。
  其一,是北陸道商路的利益。
  當年淺井長政只是想幫斯波義銀一個忙,才會答應參與北陸道商路的建設和維護。可誰能想到,這條商路會如此爆炸式的發展。
  如今每年商隊的過路費,淺井家參與商路的貨物份額收益,加起來已經遠遠超過土地田賦收入。
  淺井長政無心插柳,北陸道商路卻成了她這幾年的最大政績,可以拿捏淺井家臣團的利器。
  大家出來混,自然是求財。背靠北陸道商路坐地收錢這等好日子,誰不想永遠過下去?
  可織田家來勢洶洶,織田信長的勢力已經滲入堺港,高規城,澱城,伏見城,阪本城。
  半個近幾的北陸道商路,已經在織田家的兵威之下。
  織田信長這麽功利的人,必然會要求在北陸道商路中分一杯羹。可誰都不知道這位乖戾的強勢大名,她會開出什麽過分的條件來。
  要是再讓她拿下了敦賀港,等於是把近幾這邊的北陸道商路給包圓了。
  以織田信長吃乾抹淨的一貫作風,除了運營整條北陸道商路的斯波家,近幾方面的其他人怎麽爭得過她,不得喝西北風去?
  攝津國山城國那邊,淺井家管不了,但琵琶湖北岸,愛發關,敦賀港一線是淺井家的勢力范圍,是淺井家拿北陸道商路份額的底氣。
  淺井家臣團豈能允許織田家撈過界來,搶自己碗裡的飯吃?
  說到底,還是織田信長太貪,既要又要還要,不給別人活路,自然把別人逼得非得和她乾仗不可。
  其二,拿斯波義銀說事。
  淺井長政對斯波義銀的特殊感情雖然從沒有明言,但淺井家中一直有風言風語流傳。
  她與市君結婚許久,肚子卻一直沒有動靜,便是暗戀斯波義銀,不願意與市君同房的明證。
  敦賀郡朝倉景紀是斯波義銀請托照顧的人,淺井長政要是眼睜睜看著織田信長殺入敦賀郡,她以後還有臉面對斯波義銀嗎?
  淺井久政的話,果然讓淺井長政眉間一緊,不複之前的冷淡。
  淺井長政知道自己不該被母親挑唆,但想起斯波義銀失望的模樣,她做不到無動於衷。
  淺井久政見她動搖,趕緊又加上一句。
  “我知道你不喜歡市君,織田家這次過分了,我淺井家無法再繼續履行盟友的義務。若是你想與市君離合,我不反對。
  如果未來你能得到津多殿的青睞,那更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我淺井久政倒履相迎,跪迎津多殿入主小谷城。”
  淺井久政心裡的小算盤,是打得劈裡啪啦作響。
  足利義輝死了,斯波義銀已經是恢復了單身,假設淺井長政能追到他,那真是淺井家祖墳冒青煙。
  至於市君,既然織田淺井兩家要決裂,乾脆離合把他送走。反正淺井長政也不願意和他生孩子,這個男人留著還有什麽用?
  望著母親貌似真誠的表情,淺井長政目光一閃,憤怒道。
  “市君是我的丈夫,不論織田淺井兩家之間發生了什麽,都不應該牽連到市君身上!
  我懇請母親尊重市君,不論外面發生了什麽事,我都會保護他,為他遮風擋雨!”
  自討沒趣的淺井久政撇撇嘴,美好的願景雖然被淺井長政這不聽話的女兒一手掐滅,但她卻聽出來了,淺井長政的態度已經松動。
  淺井久政趕緊說道。
  “好,就像你說的,我家與織田家決裂一事,絕不會牽連到市君身上,我可以向你保證。”
  淺井長政深深吐出一口氣,神情有些萎靡,低聲問道。
  “母親既然來了,想來已經有對策要教我。”
  淺井久政精神一振,說道。
  “石山本願寺傳來了將軍的禦內書,我家已經得到討伐織田信長的大義。
  你既然答應了織田信長的要求,那就先放她過境。
  朝倉義景殿下已經下定決心,準備在敦賀郡與織田家死戰到底。
  石部城的六角母女也會在那時候出手,策動對織田家政策不滿的南近江武家舉義反正。
  還有三好義繼,三好家的軍勢將從伊丹家的領地登陸,重返攝津國,攻打織田家在攝津國的據點。
  而我淺井家將於織田朝倉在敦賀郡開戰之時,起兵截斷織田軍勢的後勤線,逼迫織田信長低頭,為將軍立下大功。”
  淺井長政聽得一頭冷汗,原來在不知不覺中,織田信長已經是被諸多惡意包圍,她驚愕問道。
  “將軍的禦內書怎麽會由石山本願寺轉達?朝倉,六角,三好三方怎麽會這麽快就聯起手來?”
  淺井久政得意道。
  “一向宗寺院遍布近幾,北陸,東海,有近江三井寺為中心, 消息傳遞隱秘迅捷,織田家哪裡防范得了呢。
  將軍在京都,已經被織田信長控制在二條城,內外消息不通。
  好在佛教諸派不滿織田家倒行逆施,天台宗通過自己在幕府的渠道,幫將軍把討伐織田信長的禦內書遞給了一向宗。
  各方大名早就對織田信長的跋扈恣睢不滿,如今有了將軍給予的大義,當然是迅速聯起手來,這才能打織田信長一個措手不及。”
  淺井長政神色有些恍惚,漠然點點頭。她終於感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原來已經有這麽多勢力參與進來,準備圍攻織田家。
  要是今日自己沒有答應母親的要求,不肯與織田家決裂。只怕淺井家臣團會出現反彈,自己的地位難保,可能被迫隱退,甚至切腹。
  她喃喃道。
  “那斯波家呢?”
  淺井久政不屑得彎起嘴角,說道。
  “明智光秀不知道發了什麽瘋,竟然答應織田信長的要求,跟隨北上討伐若狹國。
  我看她呀,已經被織田家收買,背叛了斯波家。
  京都的將軍似乎也不敢和她聯系,擔心走漏消息。而近幾斯波領的外交役是由明智光秀負責,沒有她在,謹慎的尼子勝久不會亂動。
  但我相信,津多殿一定會支持我們的正義之舉,織田殿下在京都欺凌將軍的行為,是任何義理武家都不能容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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