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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樣的日本戰國》第一千三百五十四章殿中禦定9條款
  織田信長正坐房中,四面拉門打開,春夏之間的風還未升溫到讓人感覺煩躁的程度,但她的心中卻是一片熾熱。

  足利義昭終究還是屈服了,在明智光秀的勸說下,她選擇放下將軍的驕傲,親來東福寺會見織田信長。如今,人已經到了寺外。

  目光眺望前方,織田信長的眼神逐漸空洞。

  那一天也是在這個房間,斯波義銀壓抑的自嘲,卑微的懇請,甚至不惜在秀吉面前自賤,想要重演當年在尾張的屈辱。

  這一切,都是拜這位忘恩負義的足利將軍所賜。國之將亡,主上昏庸,累死忠良。

  亂世中,只要能達到目的,織田信長不在乎還會死多少人,不在乎所謂將軍體面,更不在乎河內源氏嫡流延續五百年的虛無恩澤。

  在她的腦海中,只有斯波義銀那一刻的淒涼笑容,仿佛整個世界都黯淡了下來,變得了無生趣,毫無意義。

  恍惚間,外廊傳來腳步聲。

  森蘭丸恭謹得將足利義昭請入房間,織田信長看都不看足利義昭,只是衝森蘭丸揮了揮手。

  森蘭丸鞠躬離開,整個庭院內再無一人,隻留下足利義昭與織田信長。

  織田信長不說話,足利義昭咬咬牙坐下也不說話。直到此時,她還在顧念著自己的將軍威嚴。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織田信長空散的瞳孔重新對焦,她順手抄起身邊案牘上的文書,丟在足利義昭面前。

  “公方大人您還俗不久,對武家政治認識淺薄,這才導致幕政不穩,常有宵小作亂。

  我既然來了,自然要幫幕府穩住政局,重建法度威嚴。還請將軍能夠以身作則,從自己做起。

  這裡有殿中禦定九條款,是我嘔心瀝血為將軍準備好的行為準則,請您牢記在心,別再給我添麻煩。”

  足利義昭坐在織田信長正對面,屈辱到渾身顫抖。

  雖然她被明智光秀說服,確有妥協之心。但織田信長對待她的態度,就像是無奈於一個不懂事的下屬,這是要給她立規矩。

  實在是太過分了!

  她可是尊貴的足利將軍啊,開幕統禦武家的足利家坐享天下兩百年,何時受過這般赤裸裸的羞辱!

  足利義昭冷哼一聲。

  “幕府自有法度,無需織田殿下代為操心。”

  看著足利義昭憤怒的目光,想起曾經坐在同一個位置上,被足利義昭逼到只能無奈得自證清白,出家守貞的斯波義銀。

  織田信長的眼中似有火焰在燃燒,她猛地站起來上前兩步,狠狠一個耳光抽在足利義昭臉上,力量之大,竟是把足利義昭打翻在地。

  “你以為你是誰!你有什麽資格和我談條件!足利將軍哈哈哈!

  我可以立你,就可以廢了你,甚至殺了你。不要不識抬舉,我對你的耐心非常有限。”

  足利義昭的身份特殊,從小養在興福寺就被當成門跡培養,沒受過什麽委屈。

  逃出興福寺,走向將軍之路,雖然有過幾次擔驚受怕的心路歷程,但上洛進京其實是非常順利,更是沒有受過皮肉之苦。

  此時,織田信長的一記耳光,把養尊處優的她打得頭昏耳鳴,愣是半天沒想到要反抗。

  她到底沒有受過傳統武家教育,是書堆裡培養出來當得道高尼的。正所謂百無一用是書生,關鍵時刻還是缺了姬武士的決然狠辣。

  若是足利義輝在此,即便拚了命也要維護足利將軍家的威嚴,豈會如此不堪。

  織田信長見她狼狽畏縮的模樣,忽然替斯波義銀感到非常不值。就這麽個玩意兒竟然能把你逼得離開了京都,你到底在怕什麽?

  足利義昭的耳鳴慢慢消失,喃喃自語。

  “這和說好的不一樣,你答應過明智光秀,不會為難我。”

  織田信長冷酷一笑,指著地上殿中禦定九條款的文書,冷漠道。

  “撿起來。”

  足利義昭見她沒有正面回答自己的問題,心中恐懼更甚。

  織田信長瞪著她,喊道。

  “撿起來!”

  織田信長的一聲厲喝,嚇得足利義昭下意識抄起地上的文書,隨後反應過來,臉色漲得通紅,倍感羞辱。

  拍了兩下手,織田信長似乎是在表示讚賞,然後上前摸了摸足利義昭的頭,低聲說道。

  “從今日起,我便是你的禦母,幫你把把關,參議一下幕政。”

  足利義昭深深低下了頭,看不見她的臉色。

  織田信長並不在乎她的表情,她的想法,她的怨恨,只是施施然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曾經拒絕了管領代之職,拒絕了副將軍之位,時至今日,羽翼豐滿的織田信長終於明確表態,她要當足利義昭的媽。

  室外突起一陣風襲來,刮入四面通風的房間,掀起雙方的衣袖,兩人心中同時浮現起一個人影。

  足利義昭恨恨想著,若不是斯波義銀躲在關東不肯回來,自己何至於要受此屈辱。

  織田信長愣愣發呆,心中默念。我為你報仇了,你知道嗎?你當然不知道,但我也不在乎。

  ———

  在近幾,不坦率的織田信長,她自以為是的替斯波義銀教訓了忘恩負義的足利義昭。

  殿中禦定九條款不單單讓她內心充滿了報復的愉悅,也讓織田家進一步控制了幕府,限制了足利將軍的權利。

  而足利義昭的內心也深深埋下了屈辱和憤怒,在指望不上斯波義銀的情況下,她必然要尋求新的盟友,對付越來越狂妄的織田信長。

  一場足利織田之爭徹底拉下了幕府的遮羞布,讓天下武家看清足利將軍的虛弱與無助。

  而遠在關東的斯波義銀,正在忙碌著自己的事,對近幾近況知之甚少。

  ———

  義銀緩緩醒來,發現身邊的山中幸盛一直在盯著自己的臉看。山中幸盛見他醒了,趕緊移開癡迷的視線。

  義銀笑問道。

  “盯著我幹嘛?還沒看夠嗎?”

  山中幸盛低頭看著別處,羞澀的回答。

  “永遠不會夠呀,我的主君。”

  義銀直起身子,伸了個懶腰。赤裸的上半身從散落的衣物中透漏,露出六塊腹肌。

  “看不夠就繼續看唄,反正我也不會少塊肉。”

  義銀調笑了一句,山中幸盛的頭低得更厲害,都快埋進自己的胸脯中。

  兩人此時,正在櫪尾城的天守閣,此地是中越門戶重鎮。

  當初,義銀剛跟著上杉輝虎來到越後國,就遇上烽火遍地,叛亂四起。

  不得已,義銀只能幫助上杉輝虎先撲滅叛亂。上杉輝虎也將櫪尾城這個中越重鎮,送給義銀作為其在關東的駐蹕地。

  之後,義銀在關東的勢力越來越大,櫪尾城被他交給了山中幸盛,作為關東侍所的駐地。

  剛才結束的禦館大評議非常成功,看到了斯波義銀與上杉輝虎的團結,雙方麾下武家終於放下各自心事,越後雙頭政治得到了穩固。

  評議結束之後,義銀就從上越禦館來到中越的櫪尾城。他來這裡,是為了接待幾名從關八州趕來越後國參見他的尼姑。

  好不容易打發走尼姑們,他剛想回天守閣休息休息,就遇到前來請安的山中幸盛,乾脆好好休息休息,蒲生氏鄉在外面看門的那種。

  事後余韻,山中幸盛被義銀羞得無地自容,心中卻充滿了甜蜜。

  她想著轉移話題,緩解自己的尷尬,順勢說道。

  “不過是幾個從關東平原過來的尼姑,君上為何要特地從禦館趕來見她們,以表重視呢?”

  義銀哪會讓她這麽容易過關,繼續調戲道。

  “當然是想你了,找個借口跟著你回來,你就不想我嗎?”

  山中幸盛連脖子都紅透了,卻說不出一句反駁,只能從鼻子裡透出一絲蚊子般的聲音。

  “嗯。。想。。”

  義銀見她窘迫至此,不好再過分,於是正經說道。

  “這些人是鐮倉五山與新寺派來的代表,我不能不重視。

  即便不為了爭取關東平原的宗教勢力,也要為了武家義理促進會的長期借款著想。”

  鐮倉幕府時期,執政的前北條家一直在設法拉攏寺院勢力為己所用,並建立官寺制度,被立為官寺的五座寺院就是鐮倉五山的前身。

  但剛建立官寺制度不久,鐮倉幕府的統治就崩潰了,真正將這套制度完善的,是足利幕府的三代將軍足利義滿。

  足利義滿劃分京都五山,鐮倉五山,又將京都南禪寺立為別上一格,正式確立了武家的尼官體系。

  這位三代將軍權傾天下,在任內接受天朝的日本國王印,屠滅了天皇朝廷,乾掉了與天皇朝廷密切相關的神道教。

  佛教在恐懼之余,接受了這位將軍的橄欖枝,從此武家宗派各有守護體系與尼官體系約束,互不干涉,涇渭分明。

  島國佛教源遠流長,但到了武家執政的時候,早先許多宗派已經沒落。

  武家與禪宗的關系最為密切,許多武家子嗣就是跟隨禪宗學習文化,甚至有禪宗弟子為武家大名服務,主要擔當外交役。

  禪宗中的臨濟宗,就是與幕府最為緊密的宗派。五山制度其實就是臨濟宗的山門,臨濟宗幾個大宗幾乎都成為幕府管轄佛教的尼官。

  而幕府之所以扶持臨濟宗,是為了製衡南都六宗衰敗後,越來越強勢的密宗,也就是平安二宗,天台宗與真言宗。

  從鐮倉幕府末期開始,武家就有意識引進宋代佛教。因為宋代宗教更能馴服麻木中下層民眾,有利於維持統治穩定。

  隨之崛起的,便是與宋代佛教結合得最好的密宗,天台宗。

  三代將軍足利義滿死後,臨濟宗並未展現五山制度的力量,反而讓天台宗走成功了幕府上層路線,繼續保持比叡山千年的強勢地位。

  而天台宗又結合宋代親民佛教,誕生了走中下層路線的淨土宗與日蓮宗。

  之後的故事,就是淨土宗中的極端派系,淨土真宗本願寺派崛起,被世人稱為一向宗的佛教大名本願寺家橫空出世。

  天台宗,臨濟宗,日蓮宗,一向宗,真言宗,法相宗等各宗派的糾葛,幾天幾夜都理不清。

  義銀重視的這群尼姑,就是來自於鐮倉五山的臨濟宗各派,以及被北條家拉攏的小田原城新寺派。

  足利幕府對關東的控制早已崩潰,鐮倉足利家遷往古河城之後,鐮倉古都更加沒落。

  但鐮倉畢竟是武家崛起之地,八幡宮與五山的寺社勢力,還是佔據武家精神世界的重要組成部分,不容小覷。

  而小田原城的新寺派,又是北條氏康的功勞。

  這位已經過世的北條家督在位期間,北條家一直在梳理內政,不但優化了稅收制度,兵役制度,還讚助修建了許多寺院。

  這些寺院大多分布在小田原城周圍,負責為北條家歌功頌德,也是北條家攻略關八州的重要力量。

  特別是北條家佔據鐮倉之後,鐮倉五山與新寺派結合的相當好。

  要不是斯波義銀橫空出世,幫上杉輝虎全方位壓製了北條家。

  以北條家在經濟,宗教,軍事各方面沒有短板的強盛, 上杉輝虎即便以軍事縱橫一時,遲早也得鬧個灰頭土臉,哪有現在這麽風光。

  這次鐮倉五山派人來,當然不是要拋棄北條家,而是眼饞武家義理促進會正在搞的水利借款計劃,想要從中分一杯羹。

  要知道,寺院在古代就是最豪富的借貸勢力。

  鐮倉五山混了這麽多年,堆積了大量財富在土倉,她們也需要有渠道讓這些財富升值。

  戰亂時期借出去的錢糧,誰知道能不能收回來?可放在土倉積灰,又讓尼姑渾身難受。

  而這次的水利借款,是以斯波義銀的名譽擔保,可謂有賺不賠。

  南方的寺院勢力可以不在意武家爭端,但她們不可能不在意發財的機會。要知道,宗教擴張就是砸錢的買賣。

  沒錢?你拿什麽養尼姑馴化信徒?拿什麽養尼兵打砸搶燒那些敵對寺院?為了傳播信仰,必須好好賺錢!

  關東的佛教勢力雖然低調,但實力並不弱。義銀把軍旗改為厭離穢土欣求淨土旗,就是想要拉攏在關東有相當影響力的淨土宗。

  沒想到,雙方沒能在信仰上達成好感,反而在金錢上建立了往來,亦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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