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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樣的日本戰國》第一千三百五十九章動以情又曉以理
  由良成繁摸不清義銀的意思,只能順勢歎了一聲,閉口不談。

  義銀好不容易把她釣出來,怎麽會允許她再縮回去,繼續說道。

  “由良家家業興旺,只是如今的關東局勢不比以前,以後的日子還得加倍謹慎才是。”

  由良成繁眯了眯眼睛,對義銀的話頗有些不以為然。

  她與長尾當長聯手促成了上杉北條聯盟,如今關東的局勢趨於穩定,哪有義銀說的那麽嚇人?

  在她看來,義銀這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想嚇得她自亂陣腳而已。

  義銀見她一臉恭謹卻不接茬,笑著問道。

  “怎麽?覺得我在框你?”

  由良成繁鞠躬說道。

  “外臣惶恐,豈敢有這等不敬的念頭。”

  見她這副敷衍的態度,義銀也不生氣,摸了摸甲斐君的小腦袋,緩緩說道。

  “兩強之間難為小,自古老大老二起了矛盾,最後多半是老三沒了,這樣的事還少嗎?

  之前上杉北條兩家針鋒相對,關八州諸多武家自然可以順東風借西風,左右橫跳,為自家安穩而隨風倒。

  可現在,上杉北條兩家有了協議,從此一起團結在關東將軍的領導下,鬥而不破。

  那麽你覺得,兩強不爭,是不是該拿中間騎牆的軟柿子開刀了?”

  由良成繁啞口無言。

  義銀的意思很明白,新的關東體系已經被上杉北條兩家承認,雙方日後的鬥爭肯定是在這個框架內進行。

  兩家互相有了聯系,就可以把握尺度,不會再像之前那般的你死我活。

  既然兩強誰都吞不掉誰,準備和平相處了,在中間投機的牆頭草們怎麽能不倒霉?

  老大老二握手言和,還不得拿老三老四老五老六們開刀補血?

  由良成繁心中有些意動,但表面上還是笑眯眯裝作不在意。

  “津多殿說的是,不能當那牆頭草。我與長尾當長大人必然緊跟上杉殿下,忠心耿耿,為君分憂。”

  義銀微微一笑,由良成繁這意思,是拿足利城足利家說事。

  長尾當長是上杉輝虎在關八州武家中最堅定的支持者,由良成繁與長尾當長是姻親,由良家二女兒還過繼到足利城長尾家當繼承人。

  這次,兩家又聯手促成了上杉北條和睦,居功甚偉。有這層關系在,關八州武家真要倒霉,也輪不到她由良成繁先倒霉,她怕什麽?

  義銀看了眼坐在由良成繁下首的長女由良國繁,憐憫道。

  “自古只聽過父母為兒女盡心竭力排除隱患的,從未聽聞把麻煩留給下一代的道理。”

  由良成繁沉得住氣沒說話,妙印尼這個當爹的卻忍不住了,開口問道。

  “津多殿何出此言?”

  義銀心中默默為他的助攻點了個讚,面上肅然道。

  “親近長尾當長,親近上杉家,確實不錯,但由良家畢不是上杉家臣呀。

  有同盟製約,北條家不會拿上杉家臣怎麽樣,但由良姬怎麽有信心,覺得北條家不敢拿由良家怎麽樣呢?

  即便你在世之時壓得住陣腳,可我見你已是兩鬢泛白。。西上野的長野業正舊事,你真的不在意?”

  由良成繁深吸一口氣,心思有些亂。

  長野業正活著的時候,箕輪城長野家堪稱西上野霸主。可她剛一死,西上野之地就被北條,真田,小幡三家默契的分了個乾淨。

  要不是上泉信綱懇求義銀插手,長野業盛早被真田信繁弄死,箕輪城長野家也就絕嗣除名了。

  想起自己的年紀不比長野業正小多少,由良成繁難免心頭一沉,頓起兔死狐悲之哀。

  義銀見她面色一僵,知道有戲,繼續歎道。

  “亂世中家業敗落,子嗣慘死,家名消亡,都是常有的事。

  像由良姬這般自信的武家可不多見,可見長女國繁的能力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足以支撐家業。

  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呀。”

  義銀一句諷刺,讓妙印尼忍不住剮了一眼由良成繁。兩人的孩子什麽德行,當父母的還不清楚嗎?

  國繁的能力只能說是中庸,甚至中下,當父母的能不擔心嗎?

  由良成繁被丈夫的眼光掃得渾身不自在,還要應付義銀的話,可謂兩面受敵。

  她穩住心神,說道。

  “武家之命運如櫻花一般,驟起驟落乃是常態,我即便心中明了,又為之奈何。”

  義銀聽得出來,由良成繁的口風雖然還是很緊,但隱隱已經有所松動。這時候,需要再加一把勁。

  他摸了摸下巴,說道。

  “由良家世出名門,聽聞先祖乃是新田後裔,為何不上報幕府,懇請認祖歸宗?”

  由良成繁一愣。

  “津多殿,您的意思是?”

  義銀肅然道。

  “我願以源氏長者之名做保,上書幕府,令由良家重回河內源氏一門,恢復祖上榮光。”

  由良成繁瞪大了眼睛,呼吸聲瞬間沉重起來。

  這斯波義銀真如傳聞中那麽慷慨,與他合作的武家都是賺得盆滿缽滿。他此時拿出的這個好處,可是砸得由良成繁一時回不過神來。

  這件事,還要從由良家的來歷說起。

  由良家原名橫瀨家,乃是武藏七黨之一橫山黨後裔。但根據由良家自己的說法,她家是新田後裔。

  新田家也是河內源氏,當年與足利家爭天下,新田家戰敗,一女逃入新田家臣橫瀨家中,以入贅躲避足利家追殺,繼承了橫瀨家業。

  而足利家得到天下之後,足利將軍將新田家的領地給了岩松家,橫瀨家也就成了岩松家的家臣。

  百年歲月流逝,橫瀨家強盛,岩松家衰敗。橫瀨家奪了岩松家的金山城,改回祖先新田四天王之一由良具滋的苗字,稱由良而獨立。

  由良家一直對外堅持說自己是新田後裔,主要就是為了洗清自己下克上的汙點。

  金山城全名新田金山城,乃是當年新田家的領地。

  如果由良家有新田家血統,那就是奪回祖宗之地,不受武家傳統苛責,最多算是忤逆足利將軍。

  足利將軍家與鐮倉足利家早就決裂,在關八州不用理會足利將軍,由良家毫無壓力。

  只要能證明自己是奪回家業,並非篡奪,由良家在武家傳統義理上,就能說得過去。

  所以,由良家一直堅持自己打的新田後裔身份,但外人信不信,那就是另一碼事了。

  當義銀說出願意以源氏長者的名義,幫由良家洗白這層身份,由良成繁一下子就動心了。

  斯波義銀手持禦白旗,在關東的名望比近幾更高。有了他的承認,即便幕府那邊不認帳,關八州武家也會承認由良家這新田後裔。

  從此,由良家以下克上,篡奪主君岩松家領地的汙點,可算是徹底洗乾淨了。

  由良成繁咽了口唾沫,問道。

  “津多殿,此話當真?”

  義銀點頭道。

  “我不但會幫由良家認祖歸宗,還要給予你關東侍所的統戰眾身份。新田後裔身份尊貴,由良家乃是武家名門之後,不可自卑。”

  義銀費了半天口水,終於是圖窮匕見。

  由良家是不是真的新田後裔,義銀不在乎。他要的是由良成繁進入統戰眾序列,為武協機制開路。

  洗白身份這事,義銀很熟。他當初回歸近幾,途徑三河國,就幫德川家康洗白過一次。說來也巧,德川家康選擇也是新田後裔。

  源賴朝三代絕嗣,之後,河內源氏嫡流在鐮倉幕府時期就成了禁忌,執政的前北條家當然不允許河內源氏再出現一個嫡流。

  當年足利家督為了免除前北條家的猜忌,甚至把自己的丈夫休了,迎娶了前北條家的公子。

  而被休的丈夫之女淪為庶出,就是斯波家的先祖,這也是斯波家在足利一門身份最貴的原因,斯波宗家其實也可以算是足利家嫡流。

  等到了鐮倉幕府崩潰,天下大亂,各支河內源氏出來搶嫡流,最有力的兩支就是足利家和新田家。

  雖然最後是新田家戰敗滅亡,但武家慕強情結就是如此奇怪,要選祖宗就選最牛b的,不怕假就怕不夠牛b。

  讓她們冒充足利家是不敢的,足利天下還沒亡,譜系相對很完整,不好冒領,那麽就多半會選新田家這一脈河內源氏。

  進不了河內源氏嫡流,那退而求其次當個河內源氏排序第二的新田後裔,也很不錯嘛。

  義銀幫德川家康洗了一次,就不在乎幫由良成繁再洗一次,反正她們冒領的是新田苗字,又不是斯波家的祖宗,乾義銀p事。

  但這事能不能成,還得看由良成繁做人上不上道了。

  由良成繁聽到義銀把洗白家名和進入統戰眾序列兩件事捆綁銷售,腦袋頓時清醒過來。

  她沉默半晌,問道。

  “津多殿是希望我為武協盡一份心力?”

  義銀暗道一聲聰明,這老狐狸的反應的確夠快。但在面上,他卻是裝作不在意的說道。

  “對於三方武家協商機制,我只是提出了一個倡議。最後這個機制能不能成型,還得看關八州武家自己的意志。

  但武家義理促進會在關八州的活動,我覺得必須接受一些監督。

  權力導致腐敗,絕對權力導致絕對腐敗。武家義理促進會是我一力促成的武家公益機構,但在我看來,它的權力過大了。

  不管是地方村落組成的地方眾,還是各家丈夫組成的兄弟會,都無法切實有效承擔起監督武家義理促進會的責任。

  所以,我決定讓身為高階武家的統戰眾參與進去。

  但現在的關東侍所統戰眾主要還是越後武家,沒有關八州的武家名門參與,這不利於監督的初衷。

  所以,我希望由良姬你能夠參與進來,為關八州之公益事業盡一份力。

  由統戰眾的高階武家們牽頭,地方眾與兄弟會輔佐,共同監督,武家義理促進會必然能為關八州武家做得更多,做得更好。

  而由良家如果能在三方武家協商機制的建立中,發揮重要作用。日後的武協,必然會有由良家的一席之地。

  試想金山城一帶的統戰眾與兄弟會在賢伉儷的領導下,為關八州武家公益事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關八州武家又怎麽會允許,金山城由良家落得箕輪城長野家那般下場呢?”

  義銀的話,讓由良成繁陷入了沉思。她心裡清楚,今天的斯波義銀是有備而來,而且誠意滿滿。

  不管是對甲斐君與繁君的照顧,還是為由良家洗白身份,義銀都在釋放自己的善意。

  但真正讓由良成繁動心的原因,是箕輪城長野家淒涼的下場。

  自己的女兒是個什麽德行,她自己最清楚。若是哪天自己死了,由良家多半也要開始走下坡路了。

  如果由良家只是走下坡路,由良成繁勉強還能接受,武家驟起驟落是常態嘛,哪有不敗的家業。

  但如果由良家淪為箕輪城長野家那樣瞬間崩盤,差點全家死光光的下場,她就接受不了了。

  斯波義銀點出的隱患,已經讓她心中隱隱刺痛,說不出的難受。

  現在,義銀又給了她一個新的選擇。 那就是趁自己還活著的時候,把武協搞起來,搞紅火了。

  妙印尼是兄弟會那邊的重要領袖,如果由良成繁加入統戰眾,夫妻兩人聯手打造出由良家在武協的影響力,這福澤足夠後人吃幾代。

  武協的協調機制,是由統戰眾,地方眾,兄弟會三方監督武家義理促進會的關八州公益事業,這是一件得民心的大好事。

  如果由良家在這過程中做出重要貢獻,不管在武家義理促進會,還是在關東侍所,都不再是可以隨便犧牲的軟柿子。

  甭管上杉北條兩家在關東體系的框架內怎麽鬥,如果涉及武家義理促進會和關東侍所統戰眾,她們也得仔細掂量一下,能不能下手。

  如果能給由良家留下這層保護傘,由良成繁的確可以死得安心一點,至少不用擔心子嗣被人隨隨便便就滅了門。

  宛如家宴的接風宴上,由良成繁環視四周,一一對上丈夫,女兒,兒子殷切的目光。

  最後,她的目光定格在斯波義銀與其懷中的甲斐君身上。此時此刻,她才猛地反應過來,發現自己從一開始,似乎就沒有其他選擇。

  好厲害,好厲害的斯波義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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