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銀喘了幾下,說道。
“替我看看怎麽樣了,感覺好像沒那麽嚴重。”
蒲生氏鄉低聲道。
“失禮了。”
她與井伊直政將義銀翻過來,遠處姬武士們已經下馬,但沒人敢接近。斯波義銀玉體橫陳,她們不方便過來。
只有蒲生氏鄉與井伊直政兩人,是斯波義銀小姓出身,才敢動手動腳。
蒲生氏鄉將義銀的陣羽織脫下,愣愣看著他的背上。
“白色狩衣都沒破,彈丸只是砸在了陣羽織上,怎麽回事?”
義銀也覺得意外,看向井伊直政。
她低下頭,不好意思說道。
“禦台所每次都隻穿陣羽織出戰,我有些擔心。
所以讓人重新做一套陣羽織,夾層用的是浸濕砸薄的棉布,還讓雜役縫了幾個鐵片在中間,護住要害。”
義銀倒吸一口冷氣,你倒也不怕棉布發霉啊?
“難怪這次出戰,總覺得陣羽織比以前重了許多,你這倔丫頭又擅作主張!”
蒲生氏鄉笑著說道。
“做得好!做得好呀!”
義銀撇了她一眼,一時不知道該哭該笑。她們其實都不希望自己上陣,倒是挺有共同語言。
有濕棉鐵片雙重保護,這時代的鐵炮彈丸很難穿透陣羽織。不過火藥武器的衝擊力太強,被砸得背過氣,就是另一碼事。
義銀也是哭笑不得,看這個罪魁禍首還挺驕傲,他是氣不打一處來。在井伊直政和蒲生氏鄉眼中,是棉甲救了斯波義銀一命。
只有義銀自己心裡清楚,如果沒有井伊直政偷偷製作的這件棉甲,估計系統也不會讓自己挨槍子,疼到岔氣。
義銀暗罵小妮子多管閑事,卻是哼哼不能說出口。井伊直政以為他是疼,又開始眼淚汪汪。
義銀知道自己沒受重傷,心情平複許多,緩了幾口氣,在兩姬摻扶下站起來。
陣羽織是沒法穿了,一槍轟在背上,黑糊糊一片。義銀狩衣迎風,招呼遠處的姬武士們過來。
畠山義綱最先衝過來,關切道。
“禦台所傷在哪裡?”
義銀笑道。
“沒事,彈丸沒有穿透,只是被轟得岔氣了。”
小島職鎮上前鞠躬道。
“禦台所萬福金安。不過,鐵炮震蕩是否傷及內腑,還得回城召醫師來看看。”
畠山義綱點頭哈腰。
“是啊,是啊。
早就聽聞九州近幾有南蠻武器名為鐵炮,發射時聲如雷霆,裂甲碎石,端是厲害。
禦台所身份尊貴,即便沒有外傷也要好好檢查,不可留下隱患。”
身邊井伊直政啪的一聲跪倒在地,哽咽道。
“禦台所千金之軀,竟為我這低賤之人阻擋鐵炮。己身殘軀不如您的禦體萬一,本就該為您阻擋弓矢彈丸。
我寧可切腹自害,也不願您擋在我身前。還望禦台所體恤大家,切勿再做這種危險舉動。”
義銀動動腰肢,感覺背上一抽,咧嘴抽氣。
“怎麽?又犯崛了?用切腹嚇唬我是不是?
你們隨我上陣,便是戰友。相互遮擋庇護,不是天經地義的道理嗎?
刀槍弓矢可不分尊卑貴賤!只有同袍同義,上下一心才能獲取勝利!
我上陣自有斯波家列祖保佑,輪不到你井伊直政來操心,更用不著你來教我怎麽做事!”
義銀擺足義理武家的姿態裝b,也不怕人設崩塌。上戰場他真是衝在最前面,退在最後面,不論敵我都要豎大拇指讚一聲天下無雙。
他用得著井伊直政擋槍?扯淡!有殺戮模式在,他愛怎麽裝b就怎麽裝b。只要別落單被抓,殺戮值撐不住清零,隨便浪。
所以,斯波義銀一番大義凌然的言論,瞬間獲取了在場所有武家的崇拜目光。
不管認不認同他的義理,至少跟這位禦台所打仗是真安心。人品好,當盟友當臣下都不怕被賣。
打仗站最前面,喊姐妹們跟我衝的老大。總比躲在後面喊,姐妹們給我衝的奸人,更受人愛戴。
恩賞公平,信義重諾。禦台所除了是個男人,長了個吉爾,簡直就是武家心中完美的主君典范!
井伊直政被說得啞口無言,蒲生氏鄉把她拉起來,拍拍肩膀鼓勵道。
“井伊姬忠君直言,快人快語,確實不錯。
但禦台所的義理之言,更是武家至理,讓臣下欽佩不已。”
蒲生氏鄉說完,一群姬武士趕緊圍過來拍馬屁。
義銀瞪了她一眼,蒲生氏鄉這丫頭是真喜歡井伊直政,聲東擊西為她解圍。
義銀不是要和井伊直政計較,這倔丫頭他也挺喜歡。只是有時候管得真太寬了,做人做事不講究。
武家又不是天朝,沒有設立秉公直言的諫官。剛十歲的小妮子整天繃著臉,忠心耿耿的諫言,誰特麽受得了。你以為你是魏征嗎?
義銀本想借機敲打一下,被蒲生氏鄉給打斷,他無奈轉移話題。
“這次出擊,一向宗損失不小,敵軍重整需要時間,我們應該是爭取到了三五天。
只可惜突遇鐵炮襲擊,沒來得及抓幾個活口回來,不知道一向宗內部到底是什麽情況。
小島大人,你能否弄到對岸的情報?”
義銀只能求助於小島職鎮。
這裡是神保舊領,他需要神保家的情報做事。這種信息缺失的感覺,在決策的時候真是太難受了。
百地三太夫的軍同組遠在關東平原,上杉輝虎麾下的軒轅忍眾也不對他負責。
如今遇到事情, 義銀只能像隻無頭蒼蠅四處亂碰,太危險了。
小島職鎮還未開口,身後有人哈哈大笑,將一人拋在義銀面前。
“禦台所放心,我後撤時帶了一活口回來。”
義銀抬頭一看,只見長連龍笑得燦爛,那一嘴白牙甚是耀眼,讓人出戲。
“做得好!”
這長家的繼承人看似憨實,其實很會做事,義銀對她感官不錯。
畠山義綱見長連龍又來搶眼,眉頭一皺。身後飯川光誠暗自歎氣,主君還是太急了。
也怪不得畠山義綱著急,被飯川光誠點醒,她才明白過來。能登畠山家能否複興,多半要著落在斯波義銀這位禦台所身上。
所圖甚大,就難免患得患失,舉止之間有些太刻意了。
別說斯波義銀被恭維得難受,飯川光誠在旁也看得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