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十三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下官接到大人命令後，就直接率人去了光祿寺，因為那個時候已經是當值的時間了，按理說李文成應該在光祿寺。”

　“可下官去了光祿寺後，卻被告知，李文成今天根本就沒去當值。”

　“所以下官又連忙去了李文成的府邸，然後管家說李文成身體不舒服，在家休息，下官就要見李文成，結果……”

　秦祖來說道:“結果人不見了?”

　盧十三點頭:“沒錯，人不見了！當時管家還很意外，他說早上的時候，他還給李文成送藥呢。”

　“並且同時，我們也在李文成的房間裡，看到了李文成一個得力的家丁被人殺了，那個家丁死前受到了一些折磨，我們讓仵作檢查了，死亡時間不超過一個時辰，也就是說，人是在官家最後見到李文成之後，到我們去李府之前被殺的。”

　秦祖來聽著盧十三的話，在腦海裡，迅速出現一幅幅畫面。

　盧十三有些愧疚道:“少卿大人，下官讓大人失望了，大人好不容易撬開了趙德順的嘴，可下官卻是讓李文成逃了。”

　“別給自己加戲，這事怎麽也怪不到你身上去。”

　秦祖來擺了下手，淡淡道:“這只能說李文成，此人足夠機敏，而且足夠果斷，你的速度已經不慢了……甚至，比壹號派出去的人也不慢多少，這就已經很難得了。”

　“壹號?”

　盧十三一愣:“少卿大人的意思是……這是壹號，讓李文成逃得?”

　秦祖來笑著搖了搖頭:“盧十三，你你把壹號想的太好了，壹號能輕易就將四號給毒殺了，你覺得他會對李文成那麽好?”

　“事實，與你想的正好相反。”

　“為什麽?”盧十三不解。

　秦祖來說道:“你剛剛已經說了，李文成一個得力的手下，死在了李文成的房間裡，而且這個手下還有被折磨過的痕跡，對吧?”

　盧十三下意識點頭。

　“如果殺這個手下的人是李文成的話，李文成著急逃走，他沒理由會浪費時間折磨一個手下，更別說……這手下是他的心腹，他沒事折磨自己手下幹什麽?”

　“當然，如果這個手下知道他要逃走的蹤跡，那他殺人滅口有可能，但折磨……這怎麽也說不過去了吧?”

　盧十三想了想，然後點頭:“不錯，殺人還有些道理，可折磨，沒有道理。”

　“這樣的話，那個手下是被誰殺的，還有折磨呢?”

　他更不解了。

　秦祖來看了盧十三一眼，平靜道:“壹號派去的人。”

　“壹號?”

　秦祖來說道:“壹號因為本官抓了趙德順，要設計弄死本官，可他失敗了！所以他知曉，本官很可能會撬開趙德順的嘴，從而知道李文成這個關鍵的人物。”

　“所以他為了防止李文成泄露秘密，就派人要滅李文成的口。”

　“可誰想到，他派去滅口的人，卻沒有發現李文成，因為李文成提前察覺危險，已經逃了，所以那個殺手就抓住了李文成的手下，想要詢問出李文成的下落……”

　“所以，才會有你看到的那一幕，李文成的心腹被折磨，被殺。”

　盧十三恍然大悟。

　“這樣解釋，就完全合理了！”

　“那少卿大人。”

　盧十三看向秦祖來:“他們是否問到了李文成的下落?”

　秦祖來搖了搖頭:“李文成為人很謹慎，也很聰明，從本官和他的接觸上看，它不會留下任何讓人找到他的線索，所以壹號的人至少現在，和我們是一樣的，處於同樣的起跑線。”

　“那李文成會不會逃了?”

　“逃不掉的。”

　秦祖來嘴角微微揚起，說道:“在你離開後，本官就命人封鎖四座城門，並且在長安沿途道路上設卡了，那李文成絕對逃不掉的。”

　盧十三聽到這些，終是松了一口氣。

　他看向秦祖來，忍不住說道:“少卿大人，下官佩服的五體投地，少卿大人，這是知道李文成可能會嗎?提前就做了這些準備，讓李文成絕無可逃之機。”

　秦祖來笑了一聲:“算不得什麽算無遺漏，只是謹慎一些罷了，畢竟本關很清楚我們的敵人，是多麽狡猾的存在。”

　“不過……再狡猾的狐狸，也是逃不過獵手的手掌心的！”

　秦祖來直接站了起來，說道:“走。”

　盧十三一愣:“去哪?”

　秦祖來嘴角微微翹起，意味深長，道:“之前一直都是壹號挖坑，這次本官也挖個坑，正好壹號也派人追殺李文成，那本官……就將他們兩方人馬，全都一網打盡。”

　“挖坑，算計，恰巧……本官也很擅長。”

　秦祖來換了一身便服，和盧十三直接離開了大理寺衙門。

　盧十三好奇道:“少卿大人，我們這是要去?”

　秦祖來嘴角微微一翹，說道:“當然是去找李文成了。”

　盧十三一驚，他猛的瞪大眼睛，說道:“少卿大人知道李文成在哪?”

　秦祖來輕輕一笑:“其實判斷他在哪，並不難。”

　秦祖來一邊走著，一邊給盧十三解釋:“盧十三，你想想，本官已經將四城門都給封鎖了，在出長安的沿途道路上也設下了關卡，但凡是身份不明者，有嫌疑者，都會被抓起來。”

　“就算李文成會易容，可易容之後，他的身份呢?那我們大唐百姓，都有自己的身份文牌，想要去其他地方，必須有當地官府出具的文書才行。”

　“可李文成是慌亂之下才逃離的，他絕對不會有這些準備，至少……短時間內，他是湊不齊這些東西的。”

　“所以，他現在一定還在長安城內。”

　盧十三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

　古代的制度和後世是不同的。

　古代人，可不是想去哪就去哪的，他們必須有當地官府出具的文書，以及證明自己的身份文牒才行。

　否則的話，到了一些關卡處，可能直接就會因為身份不明而被抓。

　李文成是今天早上才忽然消失的，看得出來，走的是十分匆忙的，所以定不會準備這些東西。

　“可長安城如此之大，我們又如何知道李文成躲在哪呢?”盧十三繼續問道。

　秦祖來笑了笑，說道:“繼續推理就可以了。”

　“李文成身份不一般，認識他的人不算少，而且他在朝為官，朝廷是有他的畫像的，故此廷想要抓捕他，畫像會迅速鋪開的。”

　“故此那個時候，他的處境就會極難，故此他不會去客棧、酒樓之類的地方。”

　“同時，除了我們要抓他，天地閣更是要殺他，估計他也預料到此事了，所以他能選擇的地方，只有兩個。”

　盧十三下意識看向秦祖來:“哪兩個?”

　“第一。”

　秦祖來說道:“某一個偏僻的，人少的宅邸，可能是他曾經為了防止這樣事情發生，偷偷買下的，或者說是依靠自己的權勢，利用他人買下的。”

　“第二……”

　秦祖來看向盧十三，說道:“燈下黑，或者很容易被人忽視，但卻又能夠獲得大量情報的地方……”

　“那就是，乞丐窩！”

　“乞丐窩?”

　盧十三一怔。

　“少卿大人的意思是，他可能去做乞丐?”

　“怎麽?不相信堂堂的光祿寺寺卿，會去做乞丐?”秦祖來笑道。

　盧十三有些震驚道:“倒不是不相信，而是……下官從未想過，他會去當乞丐。”

　秦祖來笑了笑:“你瞧，這不就得了，連你都沒想到，那就證明這個選擇很是合適，而且身為乞丐，可以隨意亂竄，可以暗中查看情況的變化，也可以從其他乞丐那裡問出一些消息來，而我們也罷，其他人也罷，誰會去沒事仔細看一個一臉黑的乞丐究竟長啥樣?”

　“這不，各種情況下，一切就都完美無缺了。”

　盧十三仔細思索一下。

　然後忍不住的感歎點頭。

　真的，這麽一想，當乞丐，的確是完美無缺。

　至少在短時間內，絕對沒人會去查乞丐的。

　畢竟長安城的乞丐可不少，而且極其分散，又都是蓬頭垢面的，可不是那麽好查的。

　盧十三問道:“那李文成，究竟是會去宅邸呢?還是當乞丐呢?”

　秦祖來笑道:“你猜猜看。”

　盧十三皺眉想了一會，然後看向秦祖來，說道:“下官覺得，當乞丐的概率更高。”

　“為何?”

　“少卿大人想啊，若是宅邸的話，要麽他自己去買，要麽借助其他人去買，而無論是誰去買，肯定都與他是有所關系的，而我們只要調查他的交際圈，調查那些人戶下的房子，從牙行那裡下手，就算是房子很多……但遲早也是能夠查到的。”

　“一間一間去找，只要他躲在那裡，總歸是能找到他的！”

　“而現在，他知道我們在找他，也能推斷出天地閣要殺他，所以他絕對不會坐以待斃，絕對不會藏身於我們只要花費力氣就一定能找到他的地方。”

　“所以……”盧十三小心翼翼的看向秦祖來，說道:“下官覺得，他不會選擇宅邸。”

　秦祖來看著盧十三那小心翼翼，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的樣子，忍不住一笑，道:“怕什麽，推斷無所謂對錯，主要是經得起推敲，你連自己都不自信，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又如何說服其他人?”

　盧十三聞言，立馬挺直背脊，道:“下官相信自己的判斷！”

　秦祖來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你推斷的沒錯，這些理由，都能站得住跟腳，而同時，同樣重要的一個理由，你還是忽視了。”

　“什麽?”盧十三忙問道。

　秦祖來說道:“你要知道，長安x城現在對李文成來說，是最危險的地方，也許一不注意，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故此，躲……這根本就不是他的目的，他唯一的選擇，是逃離開長安城！”

　“而想到離開長安城，目前只靠他自己，是絕對辦不到的，所以他必須獲得足夠多的情報，必須接觸一些能夠幫到他的勢力才！”

　“而若是躲進宅邸裡，那就真的成了縮頭烏龜，只能等著被我們，或者天地閣的殺手找上門了！所以……他不是不想舒舒服服的躲進宅邸裡，而是他沒得選！”

　“他想活命，想逃走，必須選擇這二條路！”

　盧十三徹底服氣了。

　他覺得自己已經想的足夠周到了。

　可聽到秦祖來的分析，他才知道，自己之前說的那些理由，有道理，但並不是最重要，也是最能支撐自己觀點的理由。

　少卿大人所說的這個理由，才是李文成真正選擇第二條路的原因。

　他心中既是敬佩，也在努力的跟上秦祖來的腳步。

　他知道，少卿大人和自己說這些，是故意指點自己，培養自己。

　畢竟自己以後要承擔起整個情報司的重擔，不說多聰明，但至少，要有一定的判斷能力。

　“那少卿大人，長安城的乞丐，少說也有幾千人呢，而且遍布整個長安城，我們要去哪找他啊?”

　盧十三又有疑問了。

　“李文成既然偽裝乞丐，肯定會遮擋容貌，肯定會小心翼翼的，我們要找他，也不容易啊！”

　“誰說不容易了?”

　秦祖來笑了一聲。

　“啊?”

　“你啊，之前做影衛也罷，後來跟著本官也罷，都沒有接觸過這些真正的底層，所以很多事，你不清楚……”

　秦祖來淡淡道:“跟本官來吧，本官可以清楚告訴你，李文成在哪。”

　盧十三很不解。

　少卿大人怎麽就會知道李文成在哪呢?

　長安城幾千的乞丐，這麽大的地方，去哪找去?

　他不明白，但也還是乖乖跟著秦祖來。

　很快， 兩人到了一個茶樓前。

　秦祖來笑道:“口渴不渴?要不上去喝杯茶?”

　盧十三搖頭:“不渴。”

　“不，你很渴。”秦祖來認真道:“快說，你很渴。”

　盧十三:“……我，我很渴。”

　“這就對了。”

　秦祖來直接帶著盧十三上了二樓，選了一個靠窗位置，道:“小二，一壺好茶，兩碟小菜。”

　“好嘞，客官稍等！”

　小二直接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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