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十點五十分,
夜幕降臨,
周成曄獨自坐在報亭,桌上放著五張巴掌大小的冥幣。
他拿著手機,打開瀏覽器,輸入幾個關鍵詞進去……消防員,北江,七個……
點擊搜索鍵,屏幕上瞬間跳出來好幾條新聞消息,
都是很多年前的。
北江柯品5.2級地震,消防員來不及穿衣服火速集結……
震驚,北江柯品地區發生5.2級地震,七名消防員為救居民葬身高樓……
近日,北江發生了5.2級地震,有七名消防員為了解救被困在廢墟中的市民,不幸身亡,讓我們為英雄默哀……
北江柯品……最新資訊……
滿屏的新聞消息,有的還附帶著視頻。周成曄找一個還算清晰的點開,不一會,畫面中就出現了幾個模糊的身影,
這是當時還在運轉的監控錄下來的,而其中幾位,赫然就是下午來報亭讀雜志的幾人。
年齡最大的那位大哥今年四十三歲,而最小的,說話帶著口音的,才僅有十九歲……
躺在長椅上,周成曄說不出自己有什麽感想,
他只能望著桌上的冥幣,一揮手把它們塞到了盆栽下面。
唉,
已經有兩份“孽緣”了。
桌上一共擺著兩個花盆,底下分別壓著一份,
一份是三張紙錢,一份是五張冥幣。
頗有些鬱悶的搖搖頭,胡思亂想著,
自己開的真不愧是“深淵報亭”,死人來的都比活人多,給的錢也比活人多。
而且偏偏這群“死人”還比活人都要友善,
誒,你說這怪不怪呢?
接觸的越多,你就越會發現其實死了和活著沒什麽差別,
甚至有時候,前者還要更舒坦些。
興許這就是單懷說過的深淵所帶來的負面情緒吧,
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產生這種想法。
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周成曄緩緩起身,掃了眼身後的落地鍾,指針剛好掃過十一點。
他從口袋裡掏出深淵令牌,微微張口,吐出一條長長的舌頭,
下一刻,一道人影閃現在身前,正是巳門村已經死去的李家女娃。
按照單懷的話說,如今這女人既已落入深淵,那便不用轉世重生了,
更準確地來講,她現在更像是被周成曄收服的一個手下,雖然這個說法有些奇怪,
相比之下,周成曄覺得“找一些鬼來幫助自己看守深淵”這個理由更說多通些。
嗯……那是不是要起個名字呢?周成曄腦中忽然閃過一個詞,
深淵守衛者,怎麽樣?
好中二啊……
在腦海裡辯論一番,他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代號什麽的完全沒有必要,叫真名就好了。
“你……”
剛想開口,卻在第一句就卡住了,因為周成曄發現自己壓根就不知道李家這女娃叫什麽。
歎口氣,他省略了稱呼直接道,“這幾天,感覺深淵怎麽樣?”
“……”
女人半透明的身體飄在空中,慘白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可不是所有鬼都有神志的。
像白天來的那五位屬於有功德在身,自願為鬼,所以除了生活狀態外與常人無異。
而像前半個月來報亭的老人與女孩,都是還處在七日輪回之間,暫時停留在人間,所以也可以保持生前的理智。
但是,
例如眼前這女人等,
他們則是因怨念深重,不得進入輪回,只能留在人間,也因此,他們的人類特質,例如思考語言等,早就被怨念給吞並了,唯一殘存的,就是怨氣……
周成曄明白這些,
但他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遍,“在深淵附近,感覺如何?”
女人依舊沒有回應,她如同一個木偶,任由周成曄說著。
她靜靜的站在那,若是趙東強在這裡,看到這一幕,免不得又是一頓揣測了。
經過了深淵的洗禮,她的容貌已經恢復的七七八八了。原本被砸的稀巴爛的半邊腦袋,現在也已經能看出個大概的輪廓。
丹鳳眼,翹鼻梁,倒是是個美人胚子,雖說比司竹差了點,但在巳門村這種地方絕對算得上是一等一了。
尤其她的穿著,一身淡藍色的青春服飾,配上山裡人獨有的樣貌特征,也難怪村長一家想把她許配給狗娃子。
唉……這麽好的姑娘,真是可惜了。
內心又忍不住道了些遺憾,周成曄又說了一句,“阿三被抓起來了。”
忽的,
女人臉上罕見的閃過一絲清明,
可見,她對阿三還是有念想的。
除去殺掉狗娃子報仇,這應該也屬於她的殘念之一吧。
可惜,
這神色一閃而逝,
“狗娃子認罪了。”周成曄繼續說道,“他向警方承認是自己殺了老村長,同時也替你頂下了罪,兩樁命案現如今全背在了身上。”
終於,
眼前這女人動容了。
她悄悄張開了嘴唇,但還來不及說出一句話,就又失去了神志。
周成曄明白她想要問什麽,答道,“故意殺人,而且形式惡劣,理應判處死刑。不過鑒於是非曲直,大概率會改判個無期吧……”
“嘶……”
也不知道對方究竟有沒有聽得到,反正該說的都說了,周成曄也不用再糾結什麽了。
準確來說,這其實是他第一次和具有怨念的鬼打交道,
而且,還利用長舌將對方渡進了深淵報亭。
先不論是好是壞,最起碼當他在面對這種事情時,手中就多了一些籌碼。
嗯……也不知道鬼有沒有等級之分,這女人能不能打得過紅白撞煞呢?
應該,大概率,會被按在地上摩擦吧……
“你應該都聽到了吧,”先不去想那些,周成曄又囑咐一聲,“阿三的案子還在審理中,雖然我不能帶你去見他,但如果有什麽話想說我可以幫你轉達。”
“……”
良久,
無話。
無奈的搖了搖頭,周成曄吐出長舌,
一條鋪滿花海的紅色血路再次浮現,指引著對方再次返回了深淵。
望著報亭門口上方掛著的黑子,周成曄砸了咂嘴,
他感覺,這家夥似乎一點都不驚訝與剛才的一幕。
也對,單懷賣給自己的烏鴉,如果真的正常那就有鬼了。
收好令牌,關了店門往家走去。
幾步之遙,
回到家,走上二樓。
依舊是簡單的給自己煮了碗面,掃去一天的疲憊,
躺在床上,周成曄思考著白天的幾件事,很快便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