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想起白天見到的那個女孩,她的行為舉止就像獸類。
凌晨1點多,城內響起警笛聲,有警車從街上駛過,不知道哪出事了。
陳清寒過來敲門,說他要去鎮醫院一趟,讓我自己當心。
他走得急,我沒問具體情況,倒是王大頭給我發消息,他在車上加了我的微信,此時給我發來幾張照片。
第一張照片拍的是醫院的病房門,門上的窗口外印著一張臉,和班主任的死亡凝視不同,門外的人沒有眼睛,不,準確地說是沒眼球,眼皮遮著眼窩向內凹陷。
有的盲人也是如此,我沒明白王大頭髮這照片的用意,於是點開第二張照片,照片是他透過門縫拍的走廊。
乍一看走廊沒什麽異常,仔細看的話,就能發現剛剛窗外的那張臉,出現在了照片的左下角、走廊的拐彎處。
從角度來,應該是那人躺在地上,從拐角處探出頭來看著王大頭。
一個人頭出現在這個位置,王大頭一定被嚇得不輕,所以後面兩張照片東倒西歪,可能是他在驚嚇中胡亂按手機誤拍的。
正常人是不可能趴在地上看人的,而且照片中的人明明雙目失明,她應該看不見王大頭。
但照片給人的感覺,是她可以看到拍照的人,看的位置和角度沒有任何偏差。
王大頭緊接著又發來一條語音,他聲音壓得極低,說醫院裡有鬼。
深更半夜的,單看前兩張照片,確實有點詭異,可若說是鬼魂,那倒未必。
我跟他說陳清寒已經趕過去了,隨即覺出不對,難道陳清寒去醫院,不是他叫去的?
果然,王大頭聽說陳清寒過去了,顯得有點意外,說陳老板居然未卜先知,真乃神人也。
如果陳清寒不是王大頭叫過去的,那就是上級安排的,醫院發生的事,怕是不太正常。
我叫王大頭把門窗鎖好,他說有好幾輛警車停在醫院門口,剛才另一間病房裡傳出玻璃碎裂聲,還有人在慘叫。
現在,那張人臉又回到他們病房門口,屋裡只有兩個病患外加王大頭這個陪護,另一個病患是個十多歲的老大爺,劉老蔫兒還蔫著,屋裡的戰鬥力就他一個。
他竟然認為自己算是戰鬥力,我略有些驚訝地看著聊天框,戰爭容不得自負,驕兵必敗,因此我提醒他,趕緊用空著的病床頂住房門,千萬不要和外面的人戰鬥。
王大頭乾脆發起了視頻通話邀請,他一邊推床堵門、一邊問我下一步怎麽辦。
嘩啦
病房門上的玻璃窗口被撞碎,一隻指甲尖利的手伸進來,三寸長的指甲差點撓到王大頭臉上。
王大頭嚇得驚呼一聲,向後退了兩步,劉老蔫兒坐在病床上,身上披著被子,嚇得縮成一團。
外面的人開始撞門,堵在門口的病床眼看就要被撞開,我立刻說道:“頂住床,豎過來頂。”
床橫在門口,外面的人可以伸胳膊進來,算上指甲的話,完全可以夠到王大頭。
他聽了我的話,想去挪其它病床,又不敢離開門口,我瞥見牆邊的櫃子,“把那個床頭櫃鉤過來,用櫃子頂。”
劉老蔫兒聞言趕緊將床頭櫃推向王大頭,王大頭一腦門兒汗,拉過櫃子頂住床。
加上櫃子,伸進來的爪子便夠不到王大頭了,隨後門外響起兩聲n響。
把劉老蔫兒嚇得險些從床上栽下去,王大頭用背頂著櫃子,雙手抱頭,嚇得死死閉上眼睛。
看到他們倆的表情,我輕歎一聲,這倆正值壯年的大老爺們兒,還不如人家十多的老大爺鎮定。
我能把病房內發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多虧攝像師盡職盡責,即便是n響的時候,手機鏡頭都沒晃一下。
接連的n響、射擊位置都不一樣,說明起初那兩n沒解決問題。
外面的人依然能活動,而且上躥下跳,最終門外響起人類的慘叫聲。
過了幾秒,一臉血淋淋的臉重新出現在房門外,她滿嘴是血,像極了西方恐怖片中的食人魔。
我看看時間,陳清寒出門剛十分鍾,這會兒還趕不到醫院。
病房門再次被撞響,王大頭明顯有些頂不住了,外面的人力氣驚人,她每撞一下,床和櫃子連同王大頭都會向裡移動一點位置,再這麽撞一下去,門板都會被她撞掉。
“救命、救命啊”王大頭大聲呼救。
攝像師蹲到他身邊,跟他一起頂住櫃子,我現在幫不上他們的忙。
一分鍾後,就在門板出現裂紋,眼看堅持不住的時候,走廊外邊傳來一道聲音,那聲音淡定自若尾音上翹,嘿,像是老朋友在向你打招呼,接著門外火光一閃,撞門的人瞬間被火焰包裹。
門外人發出恐龍般的叫聲,門板裂成幾塊,王大頭嗷嗷叫著跑向窗台,只是一條鎖鏈卷住了正欲衝進門來的火人,將她拖走了。
拿著王大頭手機的老大爺非常盡職,舉著手機跨出門,用攝像頭對準那著火的人。
我不得不出聲提醒,叫他注意隱蔽,別被誤傷。
老大爺卻堅定地說沒事,他年輕時做過戰地記者,多慘烈的場面他都見過。
鎖鏈捆著著火的人,讓她沒辦法逃走,這不是警方的手段,我估摸著應該是分揀中心的人來了。
他們可以分辨哪些是精神病、癮君子,哪些是真正的異常人類。
那女人在大火中撲騰了十幾秒,然後倒在地上不動了。
我聽到有個年輕的聲音說:“花花,死了,開始回收吧。”
另一個聲音馬上說道:“小爺沒死,等”
走廊上有一高一矮兩個人影,矮的那個手裡提著個袋子,高的那人話沒說完,地上的黑炭就突然跳起來,而此時矮個子的年輕人已經走到她身邊。
“閃開!”高個男人手裡拿著把n,但他開n沒有聲音,只有火焰。
一道火舌從n口躥出,逼得黑炭後退,矮個子年輕人向旁邊一滾,剛好滾到病房門口,看到了正在門口站著的老大爺。
“老人家,別拍了,先找個地方躲起來,這是狂犬病感染,感染者不止一個。”
看來我們這個部門有個統一技能,扯謊話隨口就來。
而閉著眼說瞎話的甘泉堪稱清流。
“哦,那你們小心啊。”老大爺把手機轉過來,對著前置攝像頭說,“閨女,人家不讓拍了,你們過後再聊吧。”
“謝謝,注意安全,”掛斷視頻通訊,我轉身想給陳清寒發條消息告訴他那邊的情況,卻突然看到一雙眼睛。
因為這雙眼睛在黑暗中閃著綠光,根本無法忽視,眼睛的主人趴在窗台外邊,只露出半張臉,在窗外盯著我。
我們住在賓館頂層,雖說鎮上沒有高樓,可這也是五層樓的建築,她怎麽爬上來的?
“嘿,小家夥,找我有事?”我的窗子沒關,她想進來隨時可以,但她只是靜靜趴在窗台外邊,暫時沒有進攻的打算。
“我餓。”窗外的人說道。
“想吃肉?”我緩緩走過去,心裡沒有一絲懼怕。
“嗯。”
“那你活不了多久。”
我的語氣嚴肅,沒有開玩笑的成份,窗外的人沉默了幾秒,像是在思考,然後又說:“我餓。”
“我知道個地方,要過海,那總有人自殺,也算食物充足。”
“什麽地方?”
“櫻國自殺森林。”那是世界公認的自殺聖地,每年都有超過百人在林中自殺,養活幾個異食癖患者應該沒問題。
我查過這個地方,所以畫了張地圖給她,並囑咐道:“等人死了再吃,別給自己找麻煩,你知道人類的厲害。”
“好的。”窗外的女孩接過地圖,如壁虎般順著牆壁爬走了。
她生得又瘦又想必在她們的族群中屬於沒有狩獵能力的那類弱者,要麽撿別人吃剩的、要麽餓著,她的臉上和脖子有細小的鱗片,像爬行動物。
也許她們是兩棲生物的變異種,或是基因變異的人類,誰知道呢,但願她能飄洋過海,去天然食堂混口飯吃。
在人類社會可沒有能白吃的肉,狼吃羊被打、吃牛被打、吃人還被打,就算什麽都沒吃,一樣有被狩獵的危險。
陳清寒現在應該已經到醫院了,沒必要再發消息,我坐到窗前玩消消樂。
體力沒了就進老不死群看看,她們幾個在聊銀河的事,那些蒙面人想接管她寄居的古墓。
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惡鬼之門,那些人卻很感興趣,想包下古墓搞科研。
負能量也是能量,而且破壞力驚人,那些人可不像做慈善的,承包古墓沒包魚塘那麽簡單。
不過銀河同意了他們的做法,條件是她必須留下,因為她需要這些能量,就像魚需要水。
這謊話扯的,也算有理有據,對方答應了,還以為掌握了她的命脈。
如果我沒猜錯,銀河肯定是想看看他們有沒有辦法控制負能量,她如今的立場變了,不像當年有股毀天滅土的勁頭,現今的她希望世界和平。
噗哈哈哈,不知怎麽地,一想到這兒我就忍不住笑場。
銀河的另一個條件是他們必須幫她發貨,因為那些人有車特別方便,而且比她操縱木偶安全,不用擔心被人發現。
能承包古墓,研究負能量的凶悍蒙面人,要替她去鎮上發貨,賣手工玩偶,等於是要一群刀口舔血的雇傭兵送秋菜,想想就刺激。
我不信他們會輕易答應這兩個條件,便在群裡發了個黑人問號表情,嘲諷說:這群家夥太菜了吧,蒙面難道是為了防曬嗎,一點都不剛。
尼古拉斯兆肆回復道:他們又不是史前怪獸,怎麽和真正的史前怪獸剛?
銀河扛把子不幹了,立刻打出一句:活膩了?
銀河當然不是怪獸,她比怪獸恐怖多了,獸不可貌相、怪物不可尺量。
那些人自然是付出了一定代價,才摸索出跟她的相處之道,那就是趁她還願意和你商量著來的時候,趕緊答應她的條件。
這個世界沒有絕對公平,因為有人天生便擁有卓絕的才華。
凌晨兩點半,陳清寒敲響我的門,告訴我一聲他回來了。
鎮上的事上沒有消息,白天服務區的襲擊事件,說是警方已經找到襲擊者,確認是從郊區的精神病院逃出來的病人。
她藏在運菜車裡逃出醫院,偶爾清醒、但攻擊性極強,這事屬於院方疏忽,因此會由院方對受害人進行賠償。
看來這場風波很快便會過去,新聞稿裡沒提到鱗片的事,現場的血腥照片也沒有出現在上。
當時事發突然,周圍的人沒來得及拍照到關鍵性照片,便利店和停車場裡的人也看不清女人的樣貌,所以這事比較好平息。
倒是今晚鎮上出的事可不醫院裡人多嘴雜,又有警察犧牲,不知最後會被報道成什麽。
驚魂夜過後,王大頭一早就給我發消息,說他們搭我們的車離開鎮子,說什麽也不能再待了。
鎮上沒有記者,昨晚的事並沒有被報道出來,住院的人也不清楚事件的真相,他們聽到叫聲,想去事發的病房看看,卻被值班護士給勸了回去。
後來聽到n聲和嚎叫,心裡害怕, 便不敢出門再看了。
事情傳來傳去,變成了有野獸潛入醫院吃人,後來警察來了,連打帶燒才給弄死。
至於是什麽野獸,各人說法不同,有說野豬的、有說是狼的,還有人說是熊。
沒見著真相的人對這事津津樂道,知道真的人卻對此沉默不語。
分揀中心對這類事情駕輕就熟,善後工作有一套完整的流程,保證事情的真相不會泄漏出去。
萬一哪天泄漏了,也不會有人相信是真事。
董三七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對晚上發生的事,毫無察覺,聽說王大頭他們倆急著要走,還問是怎麽回事。
陳清寒對他說,是一家精神病院疏忽,讓幾名狂躁型精神病患者逃了出來,她們潛入鎮醫院鬧事,導致一名病人重傷不治。
董三七不明真相,嗤笑說幾個精神病而已,居然把王大頭和劉老蔫兒嚇成這樣,真是二人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