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前,鑒定科那邊剛把收音機的檢驗結果發給我,我去了楊老板開的茶館,算是就近待命,萬一年輕人家今晚還鬧‘鬼’,我過去方便些。
楊老板記住我了,我一進門他就和我打招呼,因為正在招待另一桌的客人,他叫夥計給我上了壺花茶,配上一盤點心。
我坐下,拿出平板看資料,收音機還在鑒定科,我跟鑒定科的同事說了它可能會招來特殊能量體,他們將收音機放在專門的儲藏櫃裡,不僅有警報,還是個陷阱。
如果今晚那黑影真跟著收音機去了鑒定科,就會落入了我們的陷阱。
檢驗結果說,它是結構有異的收音機,雖然結構和普通的收音機不盡相同,但仍然具有收音機的功能。
鑒定科的同事用它成功收到了電台的節目,不過只有幾個台,余下的波段,收不到任何節目。
但他們相信,這些無聲波段不是無用的,只是我們接收不到信號而已。
測試需要時間,而且鑒定科每天接手的物件超級多,他們能在當天給我結果,已經算是開綠燈了。
誰讓我的‘親媽粉’之一是鑒定科的組長呢……
看完資料我給白雲發了條短信,問她們在哪,安頓好沒有。
她很快回消息說已經到了,到哪?夜店唄!
她叫我放心,從吃到喝,她們全是自帶,那家店倒是讓帶吃喝進去,不過每桌有低消,光是那價兒,我剛放到嘴裡的瓜子立刻就不香了。
貴就貴吧,命比錢重要,我說了這算是工費躲災,今晚她們消費的錢我出,但就這些員工,花多少錢保住都值。
說到災,我思緒不由得開始發飄,‘白’並非指某個人,她們是一個特殊群體。
這事說起來就得扯到起源之地,雖然族人都知道進入禁區的人沒命出來,但很少有人知道,沒進去、只是在外邊轉轉的人,也會受影響。
她們會患上一種怪病,跟人類的白化病人類似,頭髮、皮膚、甚至是瞳孔,都會變成雪白色。
普通族人沒機會見到她們,凡是去過禁區的人,回來的時候有專人去接,半路上就把人弄走了。
這些人沒有真正進過禁區,卻染上怪病,需要終身隔離。
我也是當上指揮官之後,才知道這個秘密,據說開始的時候還好,這些人自認倒霉,有的在特殊醫院中被囚到死。
可什麽時候都有例外,時間一長,活著的‘白’不願被困,她們逃出醫院,認為自己明明是為族群出力,卻被族人拋棄,心懷怨恨,於是展開報復。
她們報復的方式用一句話概括,就是‘得了灰指甲、一個傳染倆’。
她們從禁區帶回的怪病,僅具有不強的傳染性,只能傳染極少數人,若按數量算,還沒有一天中去社區醫院瞧上呼吸道感染的人多。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是一次失敗的報復行動,‘白’很快放棄了這招。
可她們的怪病,為她們換來了新的報復方法,她們偷走了封存在危險物品管理局內的減壽果種子。
這種果子不是用來吃的,它只要砸到人身上,就像人參果掉在地上,轉眼便會消失。
但效果剛好和人參果相反,被它砸中的人,會立刻隨機減少一定數量的壽命。
砸一個,減壽兩年;砸兩個,減壽五年……
本來這果子無人可以觸碰,這麽說吧,誰拿誰減壽,帶手套也沒用。
最初發現它的族人,既想保留它製成武器,又不敢輕易讓人接觸,所以才會將其封存。
而‘白’患了怪病,竟然意外獲得可以直接觸碰減壽果的能力,她們本想玉石俱焚,同歸於盡,不成想有意外之收獲,減壽果對她們沒有作用,她們卻可以隨意用它殺人。
鬧得最厲害的那次,我在邊疆喝風呢,有人出面鎮住了她們,差點把她們全滅了,最後只有一小隊‘白’逃脫,從此不知所蹤。
白雲不提,我真沒想起這些陳年舊事,當時聽說逃走的一小隊人全都身受重傷,即使逃了,也活不了多久。
所以大家默認,她們已經死了,而且就算那時候不死,她們中沒有一個是長壽體質,就算是壽終正寢,也該去世幾千年了。
正因為這樣,上次碧石說族中出了獵殺者時,我才沒往她們身上想。
我叮囑白雲,一定要保持混在人堆兒裡,別給身邊騰出太多空間,減壽果對普通人類沒有作用,砸到他們身上沒事兒,躲在人群裡,正好用他們擋擋。
白雲回復說她曉得,她們正在舞池裡混著,身邊全是人。
回復下邊附贈一張現場照片,但明顯不是她拍的,因為她正低著頭舉著手機打字,她左右是小紅和向陽,工具人在外圈兒,周圍的人群看得出正舞得起勁,她們這一小撮和別人涇渭分明,她低頭看手機、小紅和向陽一個捧著本書在看。
小紅看的是《艾灸入門基礎》,向陽看的是《陽台蔬菜種植案例》,幾個工具人面無表情,像保鏢似的護著她們仨。
那麽問題來了,她們全都在鏡頭裡各忙各的,照片誰拍的?
我問完,白雲立即回復說,是旁邊的人給拍的,她把人家手機搶來,圖片傳她手機裡,然後把人家原版的給刪了。
我估計人家就是覺得新鮮,沒見過到夜店站舞池中央在那看養生、種菜小知識的,想拍下來發個朋友圈兒。
看到她們安全就好,我交待一句小心,便收起手機,楊老板此時朝這邊走過來,臉上帶笑,手裡提著一壺茶。
茶是白送的,他過來的意思,就是想和我聊聊天,用他的話說,他開茶館有些年頭了,遇到過形形色色的人,聽過的奇談怪論也不少,但從來沒聽過有我們這行。
他倒不是質疑我的身份,只是好奇而已,我說既然是保密部門,自然不能讓外界知道。
他答應,不會問涉及單位名稱或保密內容,隻讓我撿有意思的事,給他講講,可以隱去地名、人名。
他是真愛聽這些,否則哪會管年輕人的閑事,幫人找了‘師傅’不說,還親自跟去年輕人家看著。
我現在是為保密部門工作,泄密的事當然不能乾,但以前盜墓賊給我講過不少故事,很多年代久遠的,如今已不可考,說了也沒啥影響。
此時離午夜還有兩個多小時,楊老板說他的茶館剛好是10點關門,聽說我是在等年輕人的消息,便在10點的時候讓夥計下班,店打了烊,但他人沒走,仍陪著我在大廳聊天。
大廳的燈關了三分之二,就我們這桌上頭的燈亮著,楊老板喜歡聽奇事,我略掉那些嚇人的、血腥的,撿了兩樁怪事講給他聽。
茶館本就是閑聊天的地方,他聽過的怪事不在少數,但我講的,是千年前、發生在一個古老部落中的故事。
這個部落早就沒了,一點記錄和傳說都沒留下,所以現在查,肯定查不到。
楊老板聽得認真,講完故事又跟我聊,天南海北,他知道的事兒真不少,我是能少說話就少說話。
瞧著快到時間了,我叫他趕緊回家休息,我到小區門口坐會兒。
只要過了1點年輕人沒打電話,那就是沒事了。
楊老板關燈走人,我去了小區大門口,在路邊的道石上坐了一個鍾頭,眼瞅著手表的指針劃過1點,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
我掏出手機一看,來電號碼不是年輕人的,是單位那邊,我連忙接起來。
電話另一端是親媽粉一號,她告訴我‘陷阱’那邊有動靜了。
儲藏櫃捉到了東西,單位那邊有人值守,他們會處理,我可以明天再去看。
我正好要去地鐵站,就跟她說我明天早上再過去。
打車過去的路上,又有人打電話給我,我一看來電號碼,心中有些意外。
“喂,唐寶兒?”
“老媽,我在那個地鐵站門口等你哪,快點來。”唐正常的聲音,聽上去又‘成熟’了一點。
“你一個人出來的?”
“對啊,有重要的事跟你說,快來。”
正常情況下,保護她的同事不可能讓她一個人後半夜跑出來,準是出事兒了。
好在我離地鐵站已經不遠,沒過五分鍾就到了,下了車就見十四五歲模樣的唐正常蹲在地鐵站門口。
“唐小姐知道你自己跑出來嗎?”我劈頭就問。
“她今天晚上加班,不知道啊,不然我出得來嘛。”唐正常個頭躥高不少,穿著t恤衫、牛仔褲,臉上的嬰兒肥消失了大半。
“那你保姆呢?”
“睡著啦,我給她的夜宵裡加了料。”
“你要作什麽妖?”
“怎麽是作妖呢?長官,屬下有重要情報向您匯報。”
“say!”
“那天來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這隧道底下,有股很難形容的力量,這兩天我找理由說要逛街,拉著保姆大姐坐這趟地鐵,從那過了好幾遍,你猜怎麽著?”
“不猜,快say。”
“那股力量沒了,就今晚,大概11點多,末車前!”
如果她說的力量,是指楊新立,那力量消失的時間對不上,楊立新是昨天凌晨自爆的,唐正常說的時間,是幾個小時前。
我突然想到了楊立新提過的‘神奇豎井’,也許唐正常說的,是那口井中隱藏的力量,不然怎麽能保屍身不腐呢?
“這點事,你打電話說不就行了?”我狐疑地盯著她。
“不行,我必須親自來,人生苦短,總在家待著多沒勁兒。”
“得,來都來了,等著明天你母親把你頭打掉吧。”
“不慌,我和老媽在一塊兒,她放心。”
“呵,然而你挨揍的罪名是:藥倒保姆,私自逃家。”
“我很快就長到十八歲了。”
“現在還沒。”
“那也不怕,我扛揍。”
唉……我替唐小姐歎息,攤上這麽個女兒,小棉襖是不可能了,活脫一麻袋片兒,漏風不說、還得時刻提心吊膽,擔心它走光。
這個時間了,送她回去我的活不用幹了,讓她自己回家,那是萬萬不能的,隻好帶著她開工。
我聯系地鐵站的工作人員,麻煩人家給我們開門,下到隧道裡,唐正常拍拍我:“消失得好徹底,一點感覺都沒了。”
“你確定是11點多消失的?”
“確定,保姆大姐10點多點吃的夜宵,我等她睡熟了出的門,我坐的是末班車前面的那趟車,當時那種感覺還在,我坐了幾站,下車往回坐,感覺就沒了。”
“還有別的情況嗎?”
“別的情況?哦,我往回坐的時候,車上有個特別奇怪的乘客。”
“乘客?怎麽奇怪?”
“其實也不算怪吧,就是一個大叔,背著個姐姐。”
“這哪裡奇怪了?”
“覺得怪,說不清。”
我看問不出什麽了,便掏出鑰匙,打開岔路口的門,輕車熟路地領著唐正常下到天然洞穴裡。
一進那間小石室,我立刻感覺出不對來了,上次來時這裡的空氣是流通的,石門縫隙裡有風吹出來,這回石室中沒有一絲風。
“老媽,咱們是在地鐵站的廁所下邊嗎?”唐正常捏著鼻子走進來。
“不,是之前裝神弄鬼那人的冰箱。”
“哈?他吃x還得保鮮啊?”
“吃什麽x,他喝活人的血。”
“天哪,居然喝血,好可怕~”
“戲過了,沙漠小閻王。”這個外號是回來之後黃載江和汪樂他們提到那段日子時,後給她取的。
說是對於沙漠裡的小動物來說,唐正常就是閻王的存在,讓它們三更死、活不到五更天。
“練邪術,害人害己。”我走到石門前,捏起上面掛的鎖頭看了看。
“哇,這鎖好精密的樣子,老媽你會解嗎?”
“會啊。”不管多精密的鎖,它的材質都是不經業火燒的……
鎖頭在業火下化為灰燼,唐正常拍了拍手:“老媽厲害,這麽精密的鎖也能解開。”
“我懷疑你在吹黑色彩虹屁。”我拉開石門,裡面空間不大,腳下有一個方方正正井口,但井口上方,卻沒有楊新立說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