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乾的！?”鄭玄德剛一進門，就被陳宇堵了個正著。此時的他簡直就是進退維谷，只能硬著頭皮說道:“那個，那個，牽扯不少，咱倆要不，嗯?”說著，他的頭往裡一伸，意思十分明確。

　　陳宇這時也感覺到了有些不合適，於是默不作聲地讓出了一個人的位置。在鄭玄德進門之後，陳宇‘咣當’一聲，狠狠地將門給摔上了。

　　在查看四下無人之後，陳宇壓低了聲音，強壓內心怒火向鄭玄德接著問道:“究竟是誰乾的?”他一邊問，一邊將手中的報紙一把摔在了鄭玄德的面前。而那一天的報紙頭版頭條就是五個字，長孫衝告病！

　　這樣的消息只能是哄鬼的，陳宇不用想都知道馬周腦子裡在想什麽。他眯著眼看著鄭玄德，那目光看起來，要多危險就有多危險。

　　鄭玄德將手邊的報紙往後挪了挪，然後拄著一隻胳膊對陳宇說道:“陳兄，你想要知道我怎麽分析的，那就要冷靜，你現在的狀態極為不合適聊天。而且，若我現在將猜測與你說了，你很可能拋下手中的一切跑去長安。這樣於你於我於陛下都不利。”

　　看著鄭玄德篤定的話語，陳宇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但又十分無可奈何。他索性生氣地一屁股倒在了自己身後的椅子上，看著那忽閃忽閃的燈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許是片刻，許是很久。陳宇那一口濁氣終於從口中吐了出來，整個人看起來也冷靜了不少。接下來，他並未說話，而是繼續看向了鄭玄德。現在的陳宇，隻想要知道事情的答案。

　　鄭玄德見陳宇暫時冷靜了下來，於是沉聲道:“我也不知道陳兄你究竟怎麽過的，明明是北魏八柱國的上上出身，卻不懂咱們之間的門道。我呢現在給你重新細細地講解一下我們現在的天下，你呢要冷靜聽完，否則你是不會了解這其中的症結的。”說完，他看向陳宇。

　　見陳宇前傾的身子又仰躺回座椅後，鄭玄德才繼續講解道:“我們五姓七望呢，想必陳將軍已經了解不少了。但我們這些世家還有一個名號你或許不太清楚，那就是山東士族。”

　　“你......”陳宇剛想插話，卻被鄭玄德搶了先，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鄭玄德為陳宇解釋道:“崤山以東廣大范圍內的門閥士族都是山東士族，只不過我們是牽頭的。你應該也知道，在每一個地方，都會有地方的小世家存在。大致在這個范圍內的呢，都叫山東士族。接下來你應該最為清楚了，現在與我們對立面的也就是你的老家，哦不不不我不說了還不行嗎?”當鄭玄德想要提侯莫陳氏的時候，陳宇抓起桌上的茶杯就要丟，嚇得鄭玄德趕忙擺手。

　　在穩定住陳宇有些激蕩的情緒後，鄭玄德才又講了起來。

　　“那，我們為什麽現在什麽都要爭呢，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接下來要講的，關隴集團。大致區域就是前北魏時期，主要籍貫位於關內道和隴西一邊的武將世家。細節一會兒再講，另外盤踞在江南一塊的還有一批厲害的世家豪族，我們叫做江南豪族。他們由於親自參與了朝政，並且敗北了，所以現在還算不足為懼。那麽陳兄，接下來我要講的就很機密了，還請你千萬勿要隨便與人討論。”看著鄭玄德那真摯的眼神，陳宇終於點了點頭，並說道:“你放心，我隻想知道究竟什麽情況。你說的那些我沒有細細研究過，也不甚懂這其中的問題所在。”

　　得到了陳宇的肯定答覆後，鄭玄德終於講他心中的一個，他們這個層次能夠接觸到的小秘密交給了陳宇。

　　“要說這事兒，就要往前扯一扯了。在大唐開國前，太上皇陛下晉陽府起兵時，支持太上皇的其實並不是我們，這一點你想錯了。全力支持太上皇，並且與太上皇交好的恰恰就是我們剛剛所說，山東士族的對立面，關隴集團。當時以裴矩裴家為首的關隴世家，出錢多，更是將所有的家族私兵陸續都交給了太上皇。當然，這裡邊八柱國肯定少不了的。接著打到我們地盤的時候，我們才承認的大唐，這是不爭的事實。當，咳咳，當今陛下上位後，那些關隴集團就被直接壓在了龍椅之下。你可以想象的，裴矩裴相的下場差不多就是關隴集團的情況。”

　　說到這裡時，陳宇立刻跟道:“所以山東士族佔了上風?我記得房相，我義父他們的妻妾可都是山東士族的，連同他們自己也都是。”但事實卻又一次和陳宇擦肩而過，鄭玄德還是搖了搖頭。

　　他自嘲地笑道:“呵呵，我們並沒有爭得到。其實當時我們都已經準備好龜縮了。陛下身邊早已圍聚了各路神人，也就是現在的朝廷柱石。他們並不是我們山東士族的，他們要說的話，可以說是山東勳貴吧。與我等雖然通婚，但卻死忠於陛下，並不為我等所用，也沒有絲毫關系。”

　　陳宇聽後點了點頭，這個他懂，叫做皇黨。當然，這個詞也就只能在陳宇的腦海之中轉一圈了，說出來的話他倆還沒誰有那麽傻。

　　看著陳宇的反應，鄭玄德笑道:“陳兄，接下來，輪到你說了。”這倒是讓陳宇有些詫異，不過他也不推脫，娓娓道來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既然陛下這一代趕不上了，那大家都在追趕太子那一代。長孫無忌家如果要算的話，嗯，就是關隴集團。而我之前看到的他搖擺不定，只不過是為各自爭取利益罷了，並不是真的要倒想你們。這麽一來，長孫衝違背了長孫老狐狸的陣營，他就算背叛者。現在太子越來越有模有樣了，長孫衝應該是賭對了。但是卻‘告病?！’那只有一個原因咯?關隴集團滲透到了太子殿下身邊?”

　　他話音剛落，鄭玄德立刻嚴肅地小聲說道:“陳兄慎言！你說胡話了。”

　　陳宇卻並不管那麽多，他執拗著一扭頭，看著鄭玄德道:“那不然呢?難道是我咯?”沒想到，陳宇這一句話卻得到了鄭玄德的肯定。他對陳宇說道:“對，就是陳兄你。你現在是陛下眼中的紅人，照理來說，拋開斷絕關系之前的血脈不提，你應該和盧國公是一起的，什麽陣營我們就不提了。壞事兒就壞事兒在，您最近包括在長安的那段日子了，一直在和我們溝通，在下早已提醒過陳兄的，這天下的世家不止我們五姓七望，奈何你不聽呢。玄德認為，對方定然覺著你所代表的，已經和我們走在了一起。所以呢，他們急於爭搶地位，怕我等根深蒂固了。所以才會不惜代價，將長孫衝擠了出來。當然，這都是玄德個人認為的，陳兄可以不必在意的。”

　　陳宇咬牙切齒地低聲回答道:“我不在意個鳥啊，他們這不就是把人往火坑裡推呢嗎?！”看著鄭玄德一臉不解的樣子，陳宇並未過多解釋。知道歷史的陳宇心中清楚，前世的李二是失敗了的。他最後被關隴集團複辟了。在選擇山東與關隴之間糾結一陣之後，選擇了長孫無忌。

　　但是就算想要後台，現在也根本不是時候。這時候的李二滿腦子都是自己的狀態，他想要自己的儲君和他一樣。能夠有一幫子哪一邊都不是的親信，但凡沾上一點，那結果絕對不容樂觀。

　　想到這裡，陳宇立刻站了起來。

　　“不行，我要回去。太子殿下有麻煩，長孫衝有麻煩！”但他剛一邁步，卻被鄭玄德拉了個正著。鄭玄德耐心的，嚴厲地說道:“陳將軍！你到現在還看不清嗎?你若回去，人頭落地的，定然是長孫衝！甚至你和我都會受牽連。”

　　鄭玄德的話成功阻止了陳宇，陳宇頭也不回地定在了那裡，只是輕聲問了一句。

　　“為何?”

　　鄭玄德答道:“陳兄， 你的任務還未完成。這時候回去救援長孫衝，只會讓所有人包括陛下認為，你們兩個都已經成為了我們山東士族的一份子。你還好說，畢竟涉世不深，而且已經對陛下有了種種行動。但長孫衝呢?陛下會不會直接就將他打進我們這一邊，然後殺雞儆猴！你難道忘了陛下有多在意太子殿下了嗎?到時候，不論長孫衝有沒有錯，他都會被當作一隻伸錯了的手，被直接砍斷。而我，呵呵，那就不必說了。為何我請陳兄不要著急一年也正是這個原因。其一之前都是鄭某猜測，還有待核實。其二，若是真的，那一年之中，我們完全有辦法讓現在太子殿下身邊的那個人，變成伸錯了的那隻手。”

　　果不其然，在鄭玄德說出這段話後，陳宇終於真正冷靜了下來。他的大腦在飛速旋轉當中，各種思緒，各種未來在不停地預演著。

　　其實陳宇心中一直在抗拒鄭玄德，想要從鄭玄德的這張網當中走出來。但當他真正一權衡之後才發現，好像好友長孫衝就是人質，自己已經別無退路了！

　　“胖子，他是關隴嗎?”陳宇悶悶地問出了他的問題。不過正當鄭玄德張口之際，外頭卻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稟報將軍，萊州刺史劃船停在了我們的前面，擋住了明日的去路，他說想要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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