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宇剛剛尋著聲音走進帳篷，就看到了三個女人正在嬉笑打鬧著。陳宇又是一陣頭痛，他沒想到，這個被安置好的金勝曼居然又一次闖入了自己的‘家’中。

“你怎麽又來了，不是說好乖乖呆在旅館的嗎?再過兩天，熱氣球就會過來，到時候咱們一起去萊州就好。”陳宇不是不想放她出來，而是她的身份現在已經半公開了。四處走動的話實在不合適，而且，自己沒有種馬癖好。

從居住的帳篷內就能看得出來，其實陳宇還是十分保守的。他的床是在帳篷的一側，二女的床則在另外一側。中間還給弄了一個簾子專門隔了開來。按照陳宇的話來說，除非真正成親了，否則他是不會捅破這層窗戶紙的。

對於陳宇的問話，金勝曼沒說話，一旁的芮涵涵卻率先發言了。現在的芮涵涵就像一個小姐姐一樣，儼然已經掌控了陳宇的身後事情，經過集團鍛煉的她，上的廳堂，下的廚房。

“勝曼妹妹一個人呆在那裡多孤單啊，而且又剛剛被賊人擄走過。聽說她昨日還做惡夢了呢，這不我們兩姐妹今日買了這麽多好玩兒的。所以叫她一起來分享一下。”得，陳宇這才知道，不是人家自己來的，而是芮涵涵和阿雅將她邀請過來的。想必是昨日聽故事不過癮，今天想要多聽一些吧！

陳宇了解二人心中的小九九後，也沒有在說什麽了。而是在芮涵涵的幫助下半趟在自己的床上，看著三人一頓表演。

其實他也算貴族當中有數的心軟之人了，不論是下人、士兵亦或者家人，陳宇可以說幾乎是不發怒的。他沒有那麽多上位者的壞脾氣，因為本身就是下位者的他，受夠了那些動不動就欺負人的人。現在的生活在陳宇看來，已經是十分完美的了。

對此，陳宇不由得仰頭，隔著帳篷看向天空。微微翹起的嘴角，已經代表了他現在心中溫暖的感覺。或許是感覺到了陳宇的喜悅，亦或者是歡樂太多了，累了。三人終於坐了下來，在一堆衣服當中，開始了今日的講故事環節。

不止是二女，陳宇也撐著胳膊在洗洗地聽著那異國故事。不論是時事，還是各種神話，大家都聽得津津有味的。偶爾阿雅還會插幾句話，講些自己不懂的問題。這也讓有些沉悶的環境多了絲絲色彩。

慢慢的，月亮升上了枝頭，軍營內外響起了一陣呼嚕聲。陳宇的帳篷內，三女累的躺做一團，就那樣和衣而睡了。他將床上的衣服一件件地疊好放好後，為三人蓋上了被子。看著微笑著入睡的芮涵涵，陳宇心中格外的踏實。

“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

一夜無話，第二天陳宇要繼續陪著姑娘們逛街了。今天則破例加入了一個新的小夥伴，那就是新羅國的公主，金勝曼。對於這事情，陳宇已經想了一晚上了。最後的決定就是，反正大家都是看到當做沒看見。拿自己個兒何必和自己個兒較勁呢?就帶著了！

昨天逛遊了城市的一半，今天就是另一半。其實陳宇這個逛遊也是有些沒有目的，反正就是看。有什麽名勝古跡啦，好玩兒好吃的啦都去。今天，他們不止是那些，連帶著落後的窩棚區，都會去轉悠轉悠。

不論是在任何時代，人與人之間的溝通交流，以及各地迥然不同的各類風俗民情都是最令人著迷的地方。一行人一邊走，一邊玩鬧，簡直好不自在。到了這個時候，二女總算感受到了陳宇之前所說的旅遊的魅力所在。

芮涵涵還算含蓄，現在的阿雅已經開始各種幻想了。尤其是陳宇忙裡偷閑會給她普及一些海洋知識，

比如，海裡也有馬，名字叫海馬。還有海牛，等等一些奇特的生物。就在陳宇一行即將到棚戶區的時候，鄭玄德的馬車卻緩緩地行至了他們的身旁。在陳宇轉頭的一瞬間，鄭玄德已經手腳靈敏地走下了馬車。

“陳將軍，我們又見面了。”陳宇對在這裡遇到鄭玄德還是有一些驚訝的，他將手中提著的食物交給身後的李狗蛋，推著輪椅迎了上去。

“鄭兄，何必如此客氣呢?怎麽?這棚戶區是不允許我們進去的嗎?”這樣的環境之下，陳宇自然會認為對方並不想自己看到鄭氏最醜陋的一面。但這回陳宇算錯了，鄭玄德略微一抬手，對陳宇示意了一個‘請進’後，帶領著他一起走了進去。

由於外人的到來，女眷們此時也約束了很多。看起來一個兩個的都恢復了那種十分端莊典雅的狀態，連機靈的阿雅，都默默地瞪著大眼睛四處亂看，卻不再說話了。

在陳宇旁邊的鄭玄德見狀說道:“看來在下是打擾了陳兄的雅興了，今日來叨擾純屬意外。玄德有一個好消息要於陳兄分享，一時難掩心中的喜悅之情，所以就來為各位做向導了。”這一句陳兄倒也拉近了不少二人之間的生疏，至少在女人們看來是這樣的。

陳宇微微擺手道:“沒什麽，女人嘛，有點認生是正常的。她們可都是我的祖奶奶，她們想怎樣我是管不了的。挺鄭兄的意思，我的提議有結果了?”陳宇一句話帶過了他在家中的地位，也將自己的才想說了出來。鄭玄德那邊則是微微一笑，房玄齡那樣身處高位，特別牛掰的人物都懼內，陳宇這麽說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麽稀奇的。

當聽到陳宇後半句的猜測後，他立刻喜上眉梢，一股難以掩飾的開心就這麽表現了出來。

只見他專門整了整衣衫，而後對陳宇一個躬身說道:“日後鄭氏將與陳氏共進退，此次小本本之行，還望陳候能多多幫助，鄭氏定不會忘記陳候的友誼。”話說這一拜可是有說道的，通過鄭玄德改稱呼各位也能看出，現在的陳宇，自然在所有人眼中就是陳氏族長了。鄭玄德這一拜，既是小輩對長輩的禮，也是對陳宇的一種感謝，更是對陳宇的一種期待。

陳宇坦然受之過後，推著輪椅繼續向前走去，邊走邊說道:“哈哈，不要客氣。鄭兄，來說說你們的棚戶區吧，哦應該叫貧民區，窩棚區對吧?說說，別藏著掖著的。”

對於陳宇這種奇怪的嗜好，鄭玄德還是有些不解的。畢竟君子遠庖廚，君子不立於危牆，君子遠小人自古這類君子的話多了去了。這裡是既危險又髒亂，實在是沒什麽可以看的。他說向導已經是特別違心的了，鄭玄德也是在很小的時候住過這裡，長大後再沒有來過。

不過現在陳宇想要看看，那鄭玄德自然不好拒絕。他微笑著，溫文爾雅的面貌並沒有過多的改變，改變的只有原來充滿了希望的眼睛。

“陳兄，這幾個坊連接的都是貧民區。這裡的人大概有五萬余，都是鄭氏的下人，但不是奴隸。其中有家丁、某些人的部曲，有個別家庭的管家等等。甚至，呵呵，在下也曾在這裡住過。”說到這裡時，所有人包括李狗蛋都詫異地看向了對方。他們就算再怎麽，也不會想到，如此髒亂的地方會是現在乾淨，禮儀，謙謙君子的鄭玄德過去的家。

鄭玄德看到大家詫異的眼神，也只是笑著搖了搖頭。接著說道:“這裡的環境很不好，相信各位都看到了。差不多和鄭氏祖宅的柴房、廚房一般吧。並不是大家都願意住在這麽髒亂的地方，而是根本沒有足夠的水源，沒有更好的條件來改造整個地區。而對於鄭氏來說，這裡也只是城市的柴房和廚房罷了。”言語間，沒有人能聽出什麽悲傷的感覺，似乎鄭玄德已經司空見慣了，他的語氣十分的穩定。這也直接導致某跳脫女孩開口了。

“柴房、廚房不是也應該很乾淨，很漂亮的嗎?我們家的廚房可好啦，我經常進去偷吃東西。哼哼，你們鄭氏也太小氣了。”十分天真爛漫的一句問話，卻血淋淋地揭開了舊時代世家光鮮亮麗面具下的，肮髒心理。

鄭玄德看陳宇並未阻止，也沒說話。於是善意地解釋道:“你好，突厥族的美麗女孩。那些下人所在的地方我們是不會去的，更不會去管理。奴隸就要有奴隸的樣子，若是與我等一般，那又要他們做什麽呢?”其實與刑不上士大夫一樣，君子，永遠都不會在意任何奴隸，甚至乾低賤事物的人。

其實十分矛盾，比如，士農工商，這裡邊商業就在最底層，而操盤整個鄭氏商業的大鱷，正式這些所謂的君子。他們吃著人們的糧食，用著一切高大上的東西。甚至一塊石頭，就可以改變近萬人的住宿環境，但他們並沒有。他們極力強調著自己的身份，努力提升著自己的地位。甚至一葉障目般，假裝看不到自己在做的低賤行業。

這樣的心態讓陳宇有些反感，但他心中知道，不論是李二，或者十分善良的老烏龜房玄齡，他們都是這樣的運作。因為，這才是他們的世界觀。

而像陳宇這樣的，全唐都找不到幾個。其實這樣也可以解釋虞世南等人為什麽不需要下人，因為，他們的廚房、廁所，只能進自己，至於下人，已經沒有能夠的上身份居住的地方了。

“你，你，不願做改變嗎?”陳宇不喜歡抬頭看他，但是這時，他選擇用乾澀的嗓音，複雜的眼神看向了，那無任何感情色彩的鄭玄德。

鄭玄德當下就要說話，但長了張嘴，又掃視了周圍因為稀奇而慢慢走出來的婦孺們時，卻失了聲。眾人還在前行，陳宇想想當中的場景並未出現。他手中的食物、衣物一件都沒有發出去。也不知是人們看到穿著甲胄的李狗蛋懼怕呢，還是懼怕鄭玄德。反正他們只是扶著門子，伸著腦袋在看，卻誰都不願意向前一步。

陳宇有些無奈地晃著腦袋，微微一笑道:“還真是無聊呢！”

他的話音剛落，鄭玄德卻又出聲了。

“我不後悔，我不改變。我用了十數年，讓自己成為了君子。我不願改變任何東西。這也是一種催人向上的精神不是嗎?而你看他們，他們眼神當中透露出的那種渴望，呵，只是渴望。他們沒有任何上進的想法，又何談與我等坐在一個案幾上呢?蛇有蛇道，鼠有鼠洞，陳兄又何必這般糾結於此?”這一段話，讓鄭玄德思索了很久。他不願意偽善地迎合陳宇，在他看來，陳宇應該喜歡的就是真實。

陳宇聽罷擺了擺手，他笑道:“這些人奮進的眼神，不就是你等抹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