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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吏》三百零九.說與不說
  宗正劉殷歪在榻上,問面前的下人:“閹人巷現在如何?”

  “回宗正,閹人巷亂得很,那些王侯們見了面都跟仇人似的,見面就互相謾罵,動不動就要打起來。”

  “陛下的招數真是管用,現在這情形,誰要是敢再有非分之想,不用別人,他們自己人就把他賣了!”

  劉殷曾獻計要對這些宗室嚴加看管,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

  實際上這些宗室對皇帝來說是一個大麻煩,如果厚待,成本太大,如果薄待,會給天下人以凌虐同宗的惡名,影響他的仁君形象。況且這些人雖然看著沒什麽用,其實卻對皇帝有那麽一點潛在的威脅。

  皇帝道:“朕沒功夫看管他們,讓他們自己管自己吧!你也小心在意著,有什麽事兒及時來報朕!”

  劉殷作了幾十年的王爺,雖然遠離朝廷,養尊處優,對政治卻十分敏感,知道這件事是個燙手的山芋,皇帝需要有人來幫他處理。

  劉殷十分關注閹人巷,等到有人告密說王侯們有誹謗之言,他認為這是一樁大案,心裡十分緊張,立時便進宮面聖,將事情詳細上報。ァ新ヤ~⑧~1~中文網ωωω.χ~⒏~1zщ.còм
  一般帝王對這種事情都極為厭惡,定性上重則謀反,輕則詛咒皇帝,一不小心就殺個血流成河。可小皇帝見了告密的帛布,卻絲毫沒有動怒,隻說道:“嘴長在別人身上,怎麽管得了人家說什麽呢朕的功過,自有百姓評說,他們說什麽,朕根本就不在乎。”

  皇帝又道:“他們願說什麽就說什麽好了,你不用聽,把訴狀都接著,等大家說得差不多了,就找個機會,把他們的告密書在閹人巷公布出來。這些事讓他們自己人去處置好了!”

  當時劉殷還覺得陛下有些軟弱,遇到這種事竟然一個不殺,連血也沒見著一滴。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小皇帝把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

  比起殺盡宗室讓天下人恥笑,讓他們自己內鬥是再高明不過的法子,從今以後,皇帝陛下再不須擔心這些王侯有所圖謀,一旦閹人巷有個風吹草動,不管是誰起事,自然就有別人來告密。

  劉殷對皇帝陛下又是佩服又是畏懼,下決心以後一切都跟著陛下走,這樣才能永遠保持政治正確,不必擔心惹禍上身。

  劉殷看著眼前的下人,又問道:“那個西安侯劉孝如今怎樣了”

  “稟宗正,劉孝成了閹人巷的公敵,挨了一頓暴打,現在還躺在榻上起不來。”

  劉殷臉上露出笑容,“這個不安分的家夥,也該讓他吃吃苦頭了。”

  劉孝確實吃了苦頭,他在家裡整整躺了五天,期間一直靠張五熬些稀粥送到榻前來維持溫飽,

  到了第六天,劉孝覺得好多了,便起身在院子裡走動,卻見張五愁眉苦臉地進來,說道:“侯爺,家裡斷糧了,沒有吃的了,這可怎麽辦呀?”

  鄰居是不用指望了,他們各個恨劉孝入骨,絕不會伸手相助,恐怕巴不得他餓死。

  軍中和他關系最密切的逄安已經率軍西征了,劉孝想來想去,除了逄安,自己與許多將領有過交往,厚著臉皮找上門去,應該也能得到救濟,但是平時他一向自命清高,在這些大老粗面前時時體現出優越感,如今求到人家,免不了被人恥笑。

  前西安侯是個要面子的人,不想像叫化子似的四處乞討,可糧食的事終究要解決。

  他罵張五道:“人家石山侯堂堂一個侯爺都能去賣苦力維持生計,你怎麽就不能找些活乾,來養活你的主子?”

  張五苦著臉,“可我沒吃的就沒勁兒,實在是乾不動呀!”

  劉孝無法,隻好掙扎著出了門,帶著張五上街去尋生計。路過街口的湯餅攤子,見建陽侯正忙著招呼客人,生意十分紅火。

  建陽侯見了他,拿起一塊湯餅,狠狠地咬了一口,砸著嘴道:“這餅真香!有的人就是吃不著!”

  “寧可拿去喂狗,也不給那些狗都不如的人!”他將剩下的半張餅遠遠地丟了出去,立時被一隻狗叨走。

  要不是劉孝用眼睛瞪著,張五肯定能撲上去,和狗搶那半塊湯餅。

  兩個人餓著肚子在街上走了半天,也沒找到合適的生計,沒有力氣出賣,也沒有手藝傍身,劉孝實在想不出怎麽自食其力。

  張五跟在侯爺身後哼哼嘰嘰,不停地喊餓,劉孝要不是沒飯吃沒有力氣,早就動手打他了。

  主仆正餓得走不動,忽然兩個黑衣人過來,說道:“西安侯,我家主人要見你,就在前面的酒舍。”其中一人看著他們倆,又補了一句,“有飯吃。”

  劉孝還想擺架子,用餓得發抖的手拈著胡須道:“本侯。。。”

  張五早已精神大振,扯住他的袖子,兩眼冒著綠光叫道:“侯爺,走!快走,去吃飯!”新81中文網更新最快 手機端:https:/

  “沒用的奴才,一點規矩也不講!”劉孝想打他一個耳光,卻餓得抬不起手來,隻好由他扯著,跌跌撞撞地進了酒舍之中。

  雖然稱之為酒舍,卻因為糧食缺乏,好久沒有酒賣了。多虧關中連續兩年豐收,糧食積累了許多,皇帝放松了禁酒令,酒舍才算又有了酒賣。但因為供應量少,價格極其高昂,一般人是消費不起的。

  眼前這位主人的案上卻擺著酒,整整一壇,張五一見,眼睛都放光了,要知道他們最近手頭拮據,飯都吃不飽, 更別提酒了,上次喝酒還是幾年前了,他早就忘了酒是什麽味了。

  就連一向矜持的劉侯爺此時也忍不住暗暗咽了口唾沫,這滿桌的佳肴和美酒的誘惑,對於常年缺衣少食的人來說,有抵禦不了的誘惑。

  張五就像是見到骨頭的狗,躍躍欲試地要撲過去,但卻苦於狗鏈的羈絆,無法掙脫。

  這狗鏈就是那兩位黑衣人,如今他們一左一右站立,手扶刀柄,虎視眈眈地望著二人,而他們身後的門已關得嚴嚴實實。

  那位主人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說道:“只要你們把昌慮侯的事情一五一十說個清楚,這些酒飯便可盡情享用。”

  “是這麽回事兒。。。”張五立即上前,正要開講,忽聽劉孝一聲厲喝:“狗奴才,一點酒飯就收買了你!”

  他拂著破舊的袍子坐下,將右腿向左腿上一搭,說道:“這位兄台,難道你隻憑一頓酒飯,就想辦件大案,在陛下面前請功嗎?”

  劉孝身為前朝侯爺,當然比張五的見識高明許多。他去宗正府首告,若是辦成大案,功勞自然有他的份,可是看這位的架勢,不過是利用他們二人,一頓酒飯打發了,這天大的功勞,可就全歸了人家了,他劉孝的好處在哪兒?前西安侯爺也不會做這種傻事。

  那主人也不急,隻說道:“侯爺自然可以不說,可那昌慮侯、石山侯,可是等著盼著找人說說您在家玩人偶念咒的事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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