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工作沒有他想的那麽順利，想要養活自己，還有供妹妹念大學，還有父母養老，諸如此類，這得多少月薪才夠。

　　馬文戈面無表情地看著人事經理，給那麽三千塊錢工資還好意思問他願不願意無償加班，有沒有團結互助的精神，在其他部門忙不過來的時候幫忙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包括搬搬抬抬的苦力活

　　他能夠理解這種小公司的問題，譬如職能劃分不夠清晰，但想要招個全才又不給全才的工資就過分了。

　　“你什麽時候能上班?我們這邊急著要人。”人事經理笑呵呵地問。

　　“沒那麽快，我還做著別的兼職，得過一段時間，很長一段時間。”馬文戈依舊是沒有好臉色。

　　“下一位。”人事經理收起了笑容，歇了幾秒又笑成了彌勒佛。

　　馬文戈看著和他擦肩而過的略顯緊張的少年，或許還真的是有人願意接受這份工作，但不是他。

　　面試完馬文戈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外面晃悠了許久才趕在飯點前回去的。

　　“回來了，面試得怎麽樣?什麽時候可以上班……”老母親親自來開門，門打開了一道小縫隙便開始嘮嘮叨叨地問這個問那個。

　　就知道是這樣，馬文戈都沒來得及感動便要面對殘酷的現實，“面試沒通過。”

　　“差不多得了，朝九晚六，有幾千塊錢就行了，你還想怎麽樣?做人不能眼高手低……”老母親苦口婆心地勸，現在的年輕人就是吃不了苦，受不了罪。

　　馬文戈連解釋都懶得解釋了，代溝太大，連維持基本對話的可能性都沒有了，他已經自動屏蔽了那些耳熟能詳的話語。

　　或許大腦已經進化了，接收不了來自老母親那個時代的人所發出的信號。

　　“唉。”老母親嘮叨完才不得不面對現實，兒子大了，不聽勸了。

　　母子兩人相對無言的時候，老父親回來了，餐桌上加了一個菜。

　　老母親有了可以嘮叨的對象，馬文戈依然聽得到老母親的嘮叨，但旁觀者的心態讓他覺得沒那麽難受了。

　　“文戈啊，你都有女朋友了，打算什麽時候結婚啊?”老母親忙完廚房那些事，又關心起馬文戈的婚姻大事來

　　“媽，你這樣會嚇跑我女朋友的。”馬文戈不得不放下手機，剛和老同學聊了幾句，還沒進入正題呢。

　　“胡說，我看她是打算早點結婚的。一切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你若是敢耍流氓我打斷你的腿。”老母親一臉嚴肅地說。

　　老頭子說過那麽多話她都忘了，唯獨記得這句話。

　　說起來她和老頭子在那個年代可是為數不多的自由戀愛結婚的。

　　她也怕啊，甚至有種無媒苟合的不安，然後老頭子和她說了這句話，她記了一輩子。

　　馬文戈望著老母親，突然覺得她有點可愛，甚至想把這一段寫進小說裡面。

　　但他不可以再碼字了，他得努力賺錢養家，哪怕談不上養家，他也不要做這個家裡面拖後腿的那個人。

　　拖國家的後腿尚且可以自欺欺人，但若是拖了這個家的後腿，他無顏面對叔伯兄弟，姨媽姑姐，七嬸八婆等等過度關愛他的一票親戚朋友。

　　“不耍流氓，我們都在努力賺錢，等買了房子再考慮結婚的事情。”馬文戈正色道。

　　“真搞不懂你們年輕人在想些什麽，我們那時候哪有想那麽多的，有瓦遮頭就已經很不錯了。”老母親感慨不已。

　　“我們一起買房。

”馬文戈補充了一句，生怕老母親誤會何田田要求他獨自承擔買房這件大事。　　“現在的房子貴啊，以前你大舅的二表舅蓋的房子，一萬塊一間房子都找不到人來買。”老母親感覺自己錯過了買房子的最佳時機，後悔不已。

　　這事老母親已經嘮叨過許多回了，每次接到那些房地產商派發的小禮物或者是宣傳單之類的都會說起這事。

　　那時候的萬元戶和現在的萬元戶差距不是一般般的大。

　　但在老母親心裡是沒有換算一詞的，她仍舊習慣用以前的標準來衡量現在的一切。

　　老母親又和馬文戈說了好一會，感覺他已經上心了，自己的任務也就完成了，心滿意足地離開了他的房間。

　　馬文戈好不容易送走了老母親，然後馬不停蹄地求爺爺告奶奶，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有他這麽一個待業青年的存在。

　　秦雙漁進馬文戈腦子裡看了一圈， 他大概永遠都不知道職業規劃是什麽東西，

　　找工作，找工作，他現在滿腦子裡想的都是找工作這麽一件事情而已。

　　做人簡單一點好還是複雜一點好?

　　像他這樣今日不知明日事的人真的是經不起一丁點風浪的，心機太重也不好，累。

　　秦雙漁突然覺得自己現在這種狀態挺好的，遠離了世俗煩心事，只是冷眼旁觀萬丈紅塵，也憐憫，也漠然，從不曾想過要改變些什麽，不管是自己還是他人。

　　草草感覺到秦雙漁身上的氣息的改變，若有所思，這女人又抽風了。

　　馬文戈自認沒人可以理解他內心的掙扎與不安，還有痛苦，依舊嬉皮笑臉地活在網絡當中。

　　他的運氣不錯，竟抓住了一次面試的機會，高中同學介紹的，是一家房地產公司。

　　會計是共通的，但行業不同又有許多細微的差別，馬文戈惡補了許多房地產會計方面的知識。

　　工資高福利好，他必須得抓住這次機會回歸社會這個溫暖而又糟心的大家庭。

　　老天爺一如既往的愛和人開玩笑，他準備的那些知識壓根就沒用上。

　　只是因為他有駕照，有會計證，願意出差，這工作便到手了。

　　明天便可以上班，辦完入職手續，馬文戈手裡多了一部嶄新的手機，工資還比他之前的工作翻了一翻。

　　離開了富麗堂皇的售樓部，馬文戈笑得像個傻子似的，直到感覺到路人同情的目光這才收斂了一下。

　　售樓部在江邊，而他沿著江邊一路飄回家了，絲毫不覺得累。